從來沒有說愛你
        By 阿丁
    <PART 2>


       「回去啦!回去啦!」一群小孩子跟著來找自己回家的母親離去
       ,消失於黑暗中,只剩我一個坐在鞦韆上,等待母親來接我。可
       是,我等不到,我永遠也等不到。記得那天只有我還未離去,警
       察走過來問我怎麼不回家,我沒有回答,頭也不回的跑掉。那個
       年紀的我,早就懂得自己回家,可是始終希望有人來接。這是第
       一次……
       一直跑,不知跑到甚麼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我急得哭了出來,
       不遠處傳來聲音:「別哭,還有我……」
       抬頭一看,是他:「信長!!」兩人向著對方跑去,可是當兩人
       的手快要觸及對方時,信長突然消失了,周圍回復平靜,一輛搬
       屋車突然出現在面前,信長坐在車斗中,向我大叫:「再見了,
       你要保重!!」跑向貨車,大叫:「信長,信長……」貨車消失
       在黑暗中,再度回復平靜,被遺棄的感覺,從那時起就一直伴著
       我。這是我第二次感到被拋棄……

      「鈴、鈴、鈴……」
       這是……鬧鐘聲?神睜開眼:「啊?」
       ……夢,為甚麼會夢見小時候的事呢?雙手輕輕的揉著面,卻是
       滿面淚痕。想不到過了那麼久還會難過。
       媽媽聽到房內傳來聲音,問:「宗,你起床了嗎?」
      「嗯,快來了。」神梳洗完畢走到飯廳,怎麼他們會比我還早起?
      「……早安。」對於父母,神一直也有一種疏離感,可能是沒甚
       麼機會見面吧。到底多久沒有面對面的這樣坐在一起?少說也有
       兩個星期吧。
       我們大家也各有各忙的,我早出,他們晚歸;這房子不過是個用
       來吃飯和睡覺的地方罷。不,吃飯的只有我一個人,也不知他們
       多久沒有在這裡吃飯了。
      「宗,你今天有空嗎?」媽媽坐下問。
      「一會兒要回去練習,五時過後應該有空,甚麼事?」
      「媽媽有一位親戚的女兒要結婚,我和爸爸要去幫忙,要是沒有
       特別事,你也早點來吧。」
      「是嗎?」神有點冷淡:「我要出去了,再見。」
       媽媽追問:「那你會不會來?」
      「不知道,」神向他們說:「有空就來吧。」
       說謊,就算有空也不會去,可是就是不敢直接的說不去,那種場
       根本就不適合我。

       踏著腳踏車,到底從何時開始習慣了說這種任誰也聽得出是藉口
       的謊話?大概是從“媽媽”來了以後吧。媽媽……我的生母是第
       一個拋棄我的人,好像也是這個季節,這個月份。那天回家打開
       大門,卻見母親提著旅行袋;我親眼看著她踏出這個家的門口。
       她摸了摸我的頭,轉身離去,對我毫無留戀,就這樣永遠在我面
       前消失。對於現在的媽媽,我根本沒甚麼不滿,以一個繼母來說,
       她經已做得很出色,而且她又能協助爸爸的生意,是個了不起的
       女人。令我不滿的可能是她和她身邊的人太喜歡管我的事吧。
       海南不單是運動出色的學校,而且每年也會出很多資優生。本來,
       我是憑學業成績進去的,可是當他們知道我在打藍球的時候,他
       們都說:「運動怎樣行也沒用,你會有體力衰退的一天,體力衰
       退後,你可以做甚麼?所以你應該努力讀書,藍球將來不會養你
       的。」
       我應該做甚麼,我不可做甚麼,我的將來是怎樣,也是我的事,
       他們完全不知道我的實際情況,認為這是對我好。……哈,真是
       多謝你們了。

       踏著腳踏車,神喃喃自語:「要你管!」
      「誰要管你?」身邊突然傳來聲音,神嚇了一跳,稍一分心,腳
       踏車就失控的撞向牆角。
      「痛……」神坐在地上,摸著頭。
      「沒事吧?」有人伸手把他拉起來,是清田:「你怎麼會這麼大
       的反應?」
      「還好說……」神摸著頭,起了一個包,真的很疼:「幹嗎嚇人?」
      「又是你自己說有有人要管你,我才問嘛。」清田替神扶起腳踏車,
       上了後座,兩人一起回校,一路上清田也纏著他,要他說:「喂
       ,說來聽聽嘛。」
       這小子真不死心:「對了,你怎會聽到我的說話?」我只是很輕
       聲的說,而且腳踏車的速度那麼快,他怎會聽到?
      「剛剛從那個路口看見你,追上來就聽見你在說話。」
       唔,他還是人類嗎?竟然追到我,而且聽覺那麼靈敏。
       清田又拉回本來的話題:「你還沒有說,誰要管你,說嘛。」
      「沒甚麼好說。」神說完後完全不理會他,由他在自言自語。
      「唔,」清田突然不說話,從後緊緊的抱著神,神的上半身完全
       被清田的懷抱包圍著,動彈不得。
      「喂,別這樣,我控制不了!」神大叫,不是嘛,從來沒試過一
       大清早就撞兩次車。清田笑著說:「不要緊,一起撞吧。」
       快要撞上的時候,清田突然捉著神的手,替他控著腳踏車,才不
       至於撞上。
      「哇,哈、哈……」清田狂笑著。
       神裝作慍然:「你再這樣子我就不載你。」
      「如果你不載我,那就換我載你吧。」清田耍賴的說:「而且你
       不會那麼無情,把我拋棄在這裡吧?」
       神無言以對,這小子怎麼這樣無賴?這次就算了,下一次一定要
       趕他下車,下一次吧。(說得“下一次”你就永遠不會這樣做啦!!)
       腳踏車在學校的前院停下,車未停定,清田經已一個前空翻跳著
       地,真想加速撞向他。他的運動細胞真的十分優秀,將來一定有
       前途,神不自覺的想。

       那個時候他經已很活躍,而且好管閒事--
       小時候我經常去那個公園坐,自知永遠也等不到我想等的,說實
       的連我自己也不知我是想等甚麼,可是總是坐在那裡,可能我還
       對母親存有一份期待吧?
       別人自得我很奇怪,我從來不理睬他們,就算他們主動和我談話,
       我也是靜靜的坐著。久而久之,再沒有人理會我。
       直到一天,有個不知明的小子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怔怔的看著我,
       最後我按奈不住問:「看甚麼?」
       他反問:「這樣坐著,很有趣嗎?」
       我沒有回答,不看他,也不理睬。不久有人走向這方向:「信長,
       要不要玩閃避球?」
       那小子揮揮手說:「要要要!!」說著竟然拉起我跑向那伙人。
       被他這樣拉著我不知所措:「喂,你……」
       那伙人看著我們,其實大多數人也聽過我的傳聞,知道我是個有
       名的怪人,大家交頭接耳的私語。我甩開他的手,冷冷的看著他,
       情況變得很尷尬。
       他只是笑笑的看著所有人:「他是我的朋友,我們一起玩吧。」
       我有點不奈煩:「我甚麼時候是你的朋友?」
      「從剛剛開始就是了。剛才你先還主動和我說話,不是嗎?」
       啊,著了他的道。我沒有理他,逞自離開,離開時聽到他說:
      「明天我也會來,你也要來!」我不知他為何會纏上我,就算是
       今天我也不明白。
       就是那天,竟然有一點點其待明天的來臨,因為我知道有人在等
       我嗎?從那時起,信長經常伴在我身邊,雖然我是那麼冷淡的對
       待他,但他也會陪著我,告訴我很多他的事。就算他和其他人一
       起玩的時候,也堅持要待在我們各自視線範圍內。

       直到一天,他沒有出現,第二天亦然,三、四……
       他怎麼沒有來?不知不覺中,我等的人經已變了他。我來這裡並
       不是因為他在這裡等我,而是我希望等他出現。到了第六天,我
       終於按奈不住,去問其他人有關信長的事。
       那些人差點把這件事列為七不思議事件之一,我竟然會開口和他
       們說話。但是,他們也不知道信長在那裡。在我幾乎死心的時候,
       他突然再出現,我依然裝作冷漠的問:「你去了那裡?」
      「我回了故鄉,不是早就對你說了嗎?」呀,忘了……
      「還裝甚麼,」他的朋友突然在我們身後說:「這幾天你不見了,
       他還問我們你去了那裡?第一次耶!!」
       被戳穿了!紅著面沒有答上,信長卻笑笑的看著我說:「別說這
       件事了,我們一起玩吧。」說著拉起我走向人群,亦是我走出自
       閉世的第一步是,他帶我走出這一步。
       我們一直在一起,是對最令人羨慕的朋友。到了信長二年級的夏
       天,他們舉家搬離神奈川。雖然經已過了那麼多年,但我有時候
       仍會想起他,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他離去時的心情,仍
       會一陣陣的心痛。

      「神,小心!!」神驚覺時,藍球經已距離鼻尖只有一吋。隨之而
       來的是“砰”的一聲,然後當然是神的慘叫。
      「喂,你沒事嗎?」眾人圍上前問,這是神首次被打中,可算是難
       得一見。
       神掩著鼻揮揮手示意沒事,牧又開始說教:「集中精神好嗎?你
       一個人不專心,受影響的不只你自己一個,其他隊友也會被拖累
       的。」神也自知理虧,乖乖的道歉,而且盡量不胡思亂想。

      「今天到此為止!」
       解散後,留下的不只神一人,清田也留下來,神問:「不回去嗎?」
      「那你呢?」
      「我每天也留下練習射球的,……而且我不想那麼早回去。」
      「是嗎?」清田把球傳給神:「那我就陪你練練吧。」
       兩人一攻一守,雖然只是射球練習,但有人陪著,寂寞全被驅散。
       五百球練習完後,兩人還在球場磨了幾句鐘,離開時經已是黃昏
       時份。神踏著腳踏車,清田也有點累,沒有再做危險動作,只有
       這時候的他才會乖乖的。
      「咇、咇、咇……」神覺得奇怪,問:「甚麼聲音?」
      「唔,是我,」清田東翻西找的,終於從袋口翻出一個呼叫器,
       看完留言後:「一會在商店街讓我下車就可以了。」

      「神?」街角的一雙眼正捕捉著他的身影,看相子他應該剛練完球,
       練球……
       經過今天的事,看樣子我可以放長假了,衝撞教練,罪名可真不
       少,不單被罰不能出席校內的練習比賽,而且更被判無限期禁止
       參加藍球部的活動。
       真是罪有應得的。本來今天有一場練習賽的,就是沉不住氣,在
       比賽前發作。以後別說出賽,能否歸隊也成一個問題。
       ……我還有機會嗎?有,一定有的,我不可以放棄,好吧,慢慢
       努力吧。


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