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和明天的明天
     <PART 2>
  By 白狐

   
     法國.巴黎

       飯店的客房樓層,細跟高跟鞋才能製造出的清脆腳步聲,以短促的節奏橫過
         走廊,連一拍也吝惜浪費似地直接侵入房間,省略掉的敲門聲則被鞋跟所發出的
         最後一擊取代,響亮、有力,可以想像其主人的強勢姿態。

       房間的沙發上,一名青年男子持著白色瓷杯,正專注閱讀手邊的文件。聽見
         有人擅自進門,他既不顯得訝異,甚至也不抬起頭,好像會闖進他房間裡的,只
         有眼前這名他並不十分樂於見到的女子。

      『我以為妳和婚紗設計師約了三點見面,我記錯了嗎?』

      『你沒記錯,是我決定延期。仔細想想,要結婚的是你和我兩個人,為什麼
         就我一個人去挑婚紗?』

      『那麼妳確實知道我今天下午有事要忙。』

      『是啊!對我,你總是很忙。』女子譏刺道。她接著從提包裡翻出一張照片,
         舉到男子的面前:『可是,對這個人就不忙了吧?』

       男子將手上的瓷杯重重落在桌面,情不自禁站了起來。

       那是一張拍立得照片,窄小的框架裡映著他尋找了一整年的目標……仙道
         彰……站在雪地裡顯然正和身旁的某個人談笑的側影,飛揚的註冊髮型即使過了
         一年不見也沒有一絲改變……可是、怎麼會?
      『妳怎麼會知道他的下落?』
       像是要拿取照片一般,他下意識伸出右手,又硬生生被意志喚回,僅僅摘下
         了眼鏡,瞪視著照片的持有人。他極不願意有求於她,卻不得不開口。

       取得上風地位的贏家則是心滿意足的收起照片。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第一個效
         果,看見這個驕傲的男人平日從未在自己面前展現過的神情:震撼、驚喜、疑惑、
         甚至不悅,非常微妙地摻雜在一起,雖然細緻得難以察覺,但的的確確存在。

      『偶然的運氣。』她回答得含糊,隱藏住她也一樣付出過心力找尋仙道下落
         的事實。搶先一步成功雖與運氣有關,卻絕非偶然。『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小小的
         問題,然後我就可以大方告訴你照片的拍攝地點。』
       她有自信,憑背景的一片白蒼蒼灰濛濛,外地人根本別想猜得到拍攝的地
         點,連她自己都是聽攝影的人說了之後才知道,羅馬尼亞竟有一個名叫傑可巴的
         小村子。

       意外地,回答是一陣輕笑。

      『妳能找到他,我當然更能夠找到他,最好我們彼此都不必勉強。』男人說
         著坐下翻閱文件,沒有再看照片第二眼。實話說,他並不覺得回答問題有何不妥,
         他只是不能忍受別人任意對他開條件。

      『你的自信總是令我激賞。既然如此,反正我下午沒事,不如去告訴照片裡
         的人,說牧紳一的〝好朋友〞就快找上門了。你說,他會不會逃走?』

      『…………』
       她迫使男人再次抬起頭。沈默中,兩人交換著與友善絕無關連的怨毒目光。

       最後,男子選擇屈服。
      『妳想問我什麼?』

       她揚起勝利的笑容。然而,對手屈從的原因無疑同時在她的心裡燒起了一把
         火。

      『啊!好意外,居然真的妥協了………這讓我更加要問,那個讓你一年奔
         波,踏遍了五大洲尋找仙道彰的人……你愛他,是不是?』


         *    *    *    *    *    *    *    


       美國.紐約

       『你來到美國五年,其中三年是在本事務所工作。』

       『是的。』

       『據說這五年來你一次也沒有回去日本?』

       『……是的。』

       『你不想念祖國?』

       『是……我在日本有些往事不堪回首,我盡量不去想起它們。』

        問話的人理解地唔了一聲,轉過頭去和四周幾名年紀與穿著均相仿的人低聲
          交談了幾句。

        這是林立在紐約市的眾多辦公大樓的其中一棟,從第四層開始直到第十層都
          屬於同一家國際性的法律事務所。在八樓的一間小型會議室,四、五位高階主管
          正和一名來自日本的男性僱員進行面談。

       『我們還聽說你連日本方面的新聞都不願意聽見,是這樣子嗎?』

        答話的一方遲疑地點了點頭。主管們馬上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短暫的討論完畢,負責問話的主管露出勸誘的和善笑臉:『不過五年都過去
          了,日本也變了,我們相信你已經做好再度面對祖國的準備。』

       『您的意思是……?』

       『我想你多少也聽過一點消息,我們〝奧圖與范恩斯國際法律事務所〞打算
          在東京設立分所,在當地為我們的客戶提供直接的服務。』
        話說到這裡,日本青年已經可以猜到對方的意思,他們希望他前往東京赴任。

        果然,主管接著便提了:『一直以來,我們在非訟部份都十分仰賴你的能力,
          你是我們非常優秀的一份子,又是道地的日本人。你不去東京分所,誰去?』

        青年陷入為難的沈默。

       『怎麼樣?你覺得你可以面對你的……呃……往事了嗎?』
 
       『……請讓我考慮一下。』

       『可以,明天早上我聽你的答覆。』


          *    *    *    *    *    *    *    


        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

        儘管並非每個人都熱切期待,聖誕節還是在兩週後準時報到,新年緊跟其
          後,整個年底的歡樂氣氛在這一天沸騰到了頂點。

        然而,布加勒斯特狂歡的街頭有一個小角落似乎距離熱鬧特別遠些。
          那是一間小餐館,木製拉門邊立著一盞燈,燈火照著幾個龍飛鳳舞的日文大
          字:滿月亭。

        滿月亭賣的是當地尚屬罕見的日本料理,除了捕捉到羅馬尼亞人的新奇感之
          外,另一主要客層當然還是發現它時滿心說不出驚喜的日本人,其中一個叫仙道
          彰的日本常客,甚至還融入店內,搖身一變成了服務生。

        經營滿月亭的是舉家移民羅馬尼亞的菊池一家四口。這一天,他們如同過去
          的每一年,以日本人的方式歡度新年。所不同的只在於,除了正拆開下午剛送達
          的料理器具的菊池老爹、忙著烹煮過年麵的菊池媽媽、三十好幾還依舊小姑獨處
          的上班族大姊以及就讀布加勒斯特大學的活潑小弟之外,桌邊多了一個已經被這
          家人當成第五個成員看待的仙道。

        邊看著紅白邊剝橘子的仙道,事前從沒想過菊池一家人會邀請他一起過年,
          而且熱情強烈得無法拒絕,原先打算一個人窩在三條街外的公寓過新年的說詞,
          倒不是拿來唬雅恩的。

        不過,此刻他真的慶幸自己決定留下來接受款待,一家子溫馨熱鬧的團聚過
          年,他已經暌違了好久好久……

        仙道彰的人生在五歲之後就不再有過完整的家庭,直到小學五年級以前雖然
          擁有母親,但母親身子孱弱,過年往往是在醫院渡過;升上小六,拜姊姊們總在
          過年時努力營造氣氛之賜,他倒確實享受了幾年歡樂的新年,然而隨著大姊的結
          婚,接著是二姊、三姊……他的家庭又漸漸消失了;大學時代,他以〝孤苦無依〞
          的好朋友身分,開始被東條帶回家過年,時間持續近十年。
        照常理說,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東條家早該變成仙道的第二個家。可東條家
          究竟不是尋常人家,規矩既多,餐桌的氣氛又活似隨時會有家臣從外邊奔來跪
          下,稟告道平家的軍隊已經殺近城門云云,讓人一點都輕鬆不起來。所幸這幾年
          東條的小姪女日漸成長,性格聰明伶俐,又喜歡親近仙道,他才算重新認識到過
          年的樂趣。

        萬萬沒有想到,嚮往已久的溫馨日本年,居然會在離日本十萬八千里遠的異
          國遇見。
        菊池一家人熱情好客,興趣雖傳統,但從不嚴肅拘禮,幾乎要讓仙道產生重
          回日本的錯覺。

        吃完過年麵,菊池老爹得意洋洋的向大家展示他越洋訂購的新工具,一大柄
          製作鯛魚餅的烤盤以及其他諸般應用器具。仙道見了又驚又喜,簡直開心極了!
          只要認識他的人,多半都知道他是鯛魚餅的愛好者,在場的菊池家更是人人領教
          過他對這項美食的朝思暮想。前陣子菊池老爹因此還說要實現他的願望,當時他
          笑了笑沒有當真,孰料老爹一言既出,竟然不假。

        於是,在家人以及仙道一半期待家鄉小吃即將美味重現,一半疑懼老爹的初
          次嘗試不知滋味如何,憂喜交雜的眼光下,老爹照著書本一步步完成了第一批試
          驗品。
        ……十秒鐘後,仙道以外的每張臉都垮了下來。

        大學二年級的菊池裕介率先把咀嚼一半的食物嘔了出來;做妻子和女兒的儘
          管沒有兒子那麼激烈,也是一個默默吃完一尾就不再動手,一個悄悄把咬了一口
          的殘魚扔進了垃圾桶。

        只有仙道與眾不同,吃完一尾又拿一尾,全然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

        裕介見狀,臉色不由得大變:『仙……仙道大哥……那種東西、那種東西……』

       『好吃啊!』仙道咧開嘴笑,怎麼看也不像是說假話。

       『仙道!!老爹太感動了!加薪、老爹馬上給你加薪!』

       『謝謝老爹!』咬下最後一口魚尾,仙道見整盤鯛魚餅都已被自己清得空空
          如也,馬上高舉手臂追加:『老爹!請再來一盤!』

       『沒問題!馬上來!』

       『拜託……仙道大哥……你的人生還長得很,犯不著為了薪水和這種小貓小
          狗的飼料賭命啊!』

        仙道哈哈大笑:『我是真的喜歡吃啊!』
       『不過,與其說是鯛魚餅本身好吃,我更覺得是懷念的滋味讓人難以抗拒。』
          啜一口茶,唇齒間的紅豆甘甜融入茶香,淡了,反而更添餘韻。他有一年沒有嚐
          過這樣的滋味,失敗品也無妨,只要能讓他沈緬在美好的回憶裡就夠了。

        容子大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瞧著仙道。她記得上一回老爹手下的犧牲品是
          一堆配方錯誤的可怕章魚燒,當時仙道可躲得比誰都遠,哪裡見到他有這般深奧
          的神情?
       『神祕的傢伙,你似乎有很多心事沒有說出來嘛!』

        仙道沒回答,配合著容子,也是意味深長地一笑。

        說話間,菊池老爹已經烤好了第二盤。儘管味道算是稍微進步,究竟和市售
          商品相差太遠,第二次依然得不到家人的捧場。最後便宜了仙道,全數被他打包
帶走。
  
        回家的路上,人群差不多散光了,五彩碎紙滿地皆是,偶而隨風翻動,描繪
          著殘餘的狂歡痕跡。逼近凌晨時候的氣溫很低,寒風刺刮著膚肉,仙道呼出長長
          一口白霧,一鼓作氣用小跑步穿越過三條街道,奔上公寓前的階梯。

        取出信箱的郵件,再次回到只有自己存在的屋子。仙道按開電燈,啟動暖氣,
          門旁的鉤子掛上大衣,從滿月亭帶回來的過年菜以及鯛魚餅分別擺進冰箱和矮櫃
          上,一整疊的郵件裡,廣告單直接進字紙簍,帳單扔抽屜,雜誌擱桌邊,最後剩
          下特地向日本本土訂閱的讀賣新聞。

        菊池家的裕介不只一次提醒過他,今日是網路的時代,上網收看新聞既快速
          又便宜。可是他就愛花費大筆金錢,享受親手沾染著報紙油墨的感覺。這一點,
          他不否認自己原來也有怪僻。

        拆開報紙外封,仙道人還沒坐下便開始瀏覽各版標題,沾過報紙的左手不嫌
          髒地抓起鯛魚餅往嘴裡送,一條新聞卻選在這時候無預警地闖進視線……他的鯛
          魚餅從手中落下,跌至地板,幾大頁新聞紙緊接著覆蓋其上。

        然後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好像過了幾分鐘,又好像是幾個小時,甚至像幾天那麼長,仙道的雙眼才突
          然又看見光亮與色彩。模糊的意識裡,他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越來越強勁的力
          道,似乎有人正扯著自己的手臂,搖晃得他腦袋都快掉了下來。
        他仰起頭,努力將分散的焦點聚集在眼前的金色光暈上,發現那原來是一頭
          金髮,是雅恩.舒馬赫。

       『……雅恩?』

        雅恩終於停止搖晃仙道。『彰、你沒事吧?你頭暈嗎?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彰?彰?』他連聲催問,仙道的腦袋裡卻天旋地轉,一時想不起德文的用法,好
          半天才勉強答了一句:『沒……沒事……我沒有事。』

        雅恩總算暫時鬆一口氣,站起身來倒了一小杯白蘭地,端給仙道鎮靜情緒。

       『還好我趕回來看你,否則我此後的人生都將離不開悔恨。你知道嗎?一進
          門看見你一個人坐在地板上動也不動,叫你也沒有反應,我的心臟都快從胸口跳
          出來了!』

        仙道順著他的說法看了看四周,赫然驚覺自己在過大的震撼下竟和整疊的報
          紙一齊跌坐在地板上,鯛魚餅也被他壓得不成魚形。

       『彰,有什麼事情能如此驚嚇到你?快告訴我吧!』

       『報紙……報紙上……』仙道想伸出手,指尖卻抖得厲害,完全不受主人控
制。

        雅恩代替他抓起散落的報紙,迅速翻找起來,想找出到底是什麼樣的消息,
          連仙道看了都會變得恍惚。
       『這、這報紙……!』不一會兒,雅恩的額上已是一片冷汗,他發出絕望的
          叫喊:『這些字長得是多麼奇形怪狀啊!我、我一個也不認識他們,你快說給我
          聽!』

        ……仙道這才愕然找回一件早知道的事實:雅恩怎可能看懂日文報紙?
        平常他一定會放聲大笑,可是現在……

       『牧被報導……說生病了……他們說……牧得了愛滋病。』

        雅恩瞪大了眼,難以置信。『我的老天!報紙寫出他的名字?』

       『不,當然不可能這麼做。』藉著酒精的作用,仙道稍微恢復了冷靜。『那
          是一則有關輸血感染疾病的報導,裡面提到最近才被檢驗出的案例,他們說、說
          感染愛滋的是一名曾任教於某大學的前副教授,任教期間因為自身的同性戀傾向
          而涉入過一起女子大學生自殺未遂案件,一時引起軒然大波的……的……什麼什
          麼的……諸如此類的句子……』可是一背誦出內容,仙道又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也、也說不準是他。』

        仙道抱著膝蓋只是搖頭。他很清楚,日本不會有第二個人符合報紙上的敘
          述,一定是牧……一定是牧……

       『那麼你現在又是在做些什麼呢?』

        ……什麼?仙道不解地往上看著發問的人。

       『幫我一個忙,快用你的雙腿站起來!』雅恩拉起仙道,抓著他的肩膀又是
          一陣天搖地動的猛晃。『你得立刻飛到日本,讓你的眼睛可以看見實情!如果厄
          運真的降臨,你要陪伴他吧?你想陪伴他吧?』

        仙道很快地點了兩次頭。

       『好!接下來……接下來……機票、我們到機場再買,如果我們夠幸運,說
          不定一早的飛機會有空位……我沒有看見你的皮夾,你帶著信用卡在身上嗎?現
          金呢?你手邊有多少現金?對了,還有護照,你的護照擺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不知道、全部不知道,仙道一臉茫然,這一回搖過頭之後還是搖頭。

       『該死的,你這傢伙簡直不能運作了!這樣吧,讓雅恩.舒馬赫來張羅一切,
          你進浴室去清醒一下腦子!』

        被推著進到浴室,用冰一般刺人的清水潑灑臉頰,仙道感到自己的呼吸終於
          順暢了,猶如擺脫惡夢醒轉的一瞬。如果真是醒了不知有多好?那麼他再次推開
          浴室門的時候,應該會回到屬於他和牧所共有的空間吧?
        然而,他打開門,迎向他的是顯然仍在持續的惡夢,自己為了一個光想像就
          全身發冷的緣故,必須返回日本的事實……

       『彰、快別發呆了!過來這兒,我們沒有任何時間可以浪費。』
        雅恩的手腳相當俐落,在仙道清醒腦筋的同時已經為他收拾好簡便的行囊,
          護照和集合他們倆皮夾裡的所有現金,全塞在仙道的大衣口袋。
        他一面拉著仙道出門,一面囑咐道:『我開車送你去機場,然後再回來幫你
          打包其他的行李和財物,帶著它們趕去日本和你會合。奇頓先生那兒我會為你轉
          告,你什麼都不必擔心。』

        雅恩的叮嚀從公寓到機場都沒有停過,可惜後來一句也沒有存進仙道的腦
          裡。事後,他只隱約記得自己在上飛機前說了句謝謝,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趕得匆匆忙忙的兩個人,他們當然誰也沒有注意到,緊貼在房間書桌底部有
          一枚小小機械,沒有亮燈的隔壁棟大樓窗口邊則有一名全黑裝束,耳裡塞著接收
          器,雙眼專注在高倍望遠鏡上的東洋男子。

        在仙道步出房門的同時,男子撥通手邊的行動電話,操著日語低語道:『先
          生,目標看了報紙,也相信上面的報導,現在正前往機場。』

       『很好,辛苦了。』

       『……請恕我冒昧一問,先生為什麼要選在歡度新年的時候進行?好像有點
          殘酷。』

       『殘酷?』和這兩個字完全不搭軋,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爽快的笑聲。『不
          會的,我找他一年,現在只是收取我應得的報酬罷了,而且這種報仇……我是說
          報酬的威力和節慶氣氛的強烈是成正比的,過節越歡樂,效果越大啊!』




          (待續)

          呃…..大家應該看得出來,牧並沒有真的得病吧?是假的!假的!(千萬不要因此
          寄不幸的信給小白啊!)

          最後和東條講電話的人?
          那是阿部寬喔!夜叉的阿部寬,不是西洋骨董的阿部寬喔!(笑)
          (開玩笑…..開玩笑的。)

          ……上面這一段是小白在耍白癡,看不懂也沒關係啦!^^”

          ps.電腦似乎漸漸穩定了,真是好事!^^
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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