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上對決  (5)
           By KAGE
           <PART 5>


         第五章  送別

          仙道到了醫院就知道是虛驚一場,原來海南元首高頭恰巧正在與陵南發生小規模沖
          突的海南艦隊上,牧在今早聽說戰況不利,元首被困,慌忙之間只得親自出馬,去
         把高頭接了回來。雖然只是輕傷,但出于穩妥起見,還是讓高頭在醫院里接受全面
         身體檢查,這一來一回再加上檢查,時間就被耽擱了下來。

         仙道壓低帽沿,裝做專著于手中的報紙,靜靜地坐在醫院大廳的一角。想想自己也
         真是,就這么一路綴著東條和神到了這里。
         剛好牧和副帥佐藤已經把一切處理妥當,正走到醫院大廳里,與東條和神遇個正著。
         牧稍稍寒喧了几句就借故先走,仙道又等了一會兒,放眼看去,佐藤正跟東條和神
         聊得起勁,當下又把帽沿向下壓了壓,起身走向門口。
         還沒走出几步,就聽見有個人飛也似的從身后直趕過來,仙道略向旁閃了閃,想讓
         他先過去,誰知那人卻一把拽住了仙道,叫道:"阿牧!你交代的事,我已經辦妥
         ……咦?!啊!對不起,我認錯人。"
         仙道隨便笑笑,剛邁步想走,身后已響起佐藤的聲音:"清田,你又慌慌忙忙地干
         什么?阿牧你怎么又回來……啊?是你!仙……"
         趕上前來捂住了佐藤的嘴,東條向剩下几人使了個眼色,率先拖著佐藤向外走去,
         "跟我來。"

         "仙道?"低低的聲音傳入二樓黑暗之中,四下靜悄悄地毫無聲息。
         又出什么鬼主意~把他帶回來真是給自己找麻煩~
         千不該萬不該,開始几天看他傷重發熱燒得可憐,事事都順著他,結果傷沒好多
         少,人倒是精神得很,呆在家里無聊,竟要自己帶他四處逛著玩。
         有沒有搞錯?仙道這張臉,海南的軍官十有八九認識他,帶著他大搖大擺在街上
         逛,簡直是天方夜潭。
         牧堅決不許之下,仙道只能退而求其次,要"待在窗口呼吸新鮮空氣"。
         也不行,牧家是臨街的房子,這和讓仙道出去亂逛沒有什么差別。
         可若是一直不准,仙道只怕又要我行我素,自個兒出去亂晃。他現下傷勢未愈,
         牧又放心不下。思來想去沒有辦法,牧只好溫言軟語,當他是小孩子般哄著。說
         求求你仙道大哥給我一個面子,不然的話我很難做。
         仙道在千不甘心萬不情愿之后,總算歡天喜地答應絕不讓海南任何人知道他仙道
         彰的存在,不然的話就是小狗,任憑牧處置。兩人達成雙邊協議,這半月來才算
         平安無事。

         牧無可奈何地笑笑:"好了好了,不要玩了,快來吃晚飯。"
         "阿牧!"
         "…清田?"

         海南參謀長東條晴彥的會客廳。
  "這么說來,旅行者仙道彰,因為心儀海南秀美的風光來到此地,又懷著敬仰的   心情特地照著雜志上海南統帥牧紳一的形象買了同樣的衣服穿上,遇到我們時   正在參觀海南綜合醫院先進的醫療設備,是嗎?"擺擺手制止佐藤的發作,東條   慢條斯理地歸納了仙道適才滔滔不絕、東拉西扯的長篇發言。   "完全正確!!!"仙道連連點頭,對東條思路之清晰大表欽佩,"啊!對了,既   然如此幸運能夠遇到三位,請幫我簽名……"   "夠了!"佐藤揮開試圖阻止自己的神,走上前來怒目以視,"一點也不好笑!你   以為你是誰?!別以為這樣就能脫得了干系!阿牧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和陵南   的人牽扯到一起!……我要去問個清楚!"   "唉,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反正我和牧學長是一點關系   也沒有……"   "怎么沒關系?他是我的……小狗。"應聲而入的,赫然是--海南統帥牧紳一。   鴉雀無聲。   望著眾人目瞪口呆,牧就有種想笑的沖動,等看到仙道從原先那懶洋洋若無   其事鎮定自若變成睜大眼睛微微張嘴的震驚模樣,牧頓時自打心底里笑了出來。   走上去揉了揉仙道的頭,見他仍是茫然地楞在那里,平日里那幅胸有成竹嘻   皮笑臉的氣勢不知跑去哪里,也沒有再大驚小怪地保護自己的發型,牧更是   好笑。當下勾住仙道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身邊,笑道:"被人看見你啦?有   沒做壞事?我的小狗,跟我回家去。"   "阿牧,你養這種寵物是違反海南法律的。"東條最先反應了過來。   "路邊小狗,無家可歸,我一時慈悲,撿回來養兩天而已,傷好了就送回去,   怎樣?"沉穩嚴肅的表情說著與認真的語氣形成鮮明對比的話,牧一邊慢慢環   顧在場的所有人,一邊將仙道更向自己身邊拉了拉。   又是一片靜默。   "牧統帥的決定,我沒有意見。"神柔細悅耳的聲音堅定地打破了沉默。   "領回去,別再讓他亂跑。"東條楞了一楞,隨即愜意地坐倒在沙發里,毫不   在意地催促著牧。   牧的眼睛望向佐藤,后者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僵持良久。   牧輕嘆:"佐藤……"   "別說了!阿牧,這次……算了。"揮了揮手,佐藤似要督促自己下決心一般,   快步離開了會客廳。   ……   "直接走?"仙道的語氣,平靜無波。   "回過神來了?"牧笑盈盈地,側過頭來看了仙道一眼。   仙道今晚一直楞楞的,剛才跟著自己從東條那里出來、上車,都心不在焉的。   在車上悶坐了很久,一言不發。牧好几次以為他睡著了,轉過頭看時卻見他   直直地望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現在又突然冒出句這么沒頭沒腦的話來。   所幸牧也還能聽懂,"是啊,剛才清田來說已經辦妥了,還有,你的事。"   原來清田見仙道跟著東條走了,本想跟去看熱鬧,卻被神催著讓叫牧快去,   只得氣喘噓噓地跑去通知了牧,順便又報功地告訴牧已經辦好了全套至邊境   的通行証。   只要是牧交代下來的事,清田就跑得比兔子還快,用心辦好,至于這通行証   拿來干什么,他卻并不去想。   既然是已經一切齊備,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牧也就不想再拖,當下從東條   家出來,就驅車直奔邊境。   今晚,就送仙道回去。   察覺到牧投向自己的一瞥,仙道舒了口氣,放棄了原先一直繃緊的坐姿,雙   手枕在頭后,松弛地靠在椅背上。   前方,是蜿蜒的盤山公路。   一邊是海水,一邊是山脈。   深藍夜幕,沉沉環繞。四周靜悄悄了無人聲,牧在身邊認真地駕駛。   "牧,為什么那樣說?"既是被人發覺,被牧叫做小狗也無妨,只是為什么是   "我的"?只是為了要讓那三人看在牧的面上對此事就此罷手,還是。   "那么想知道?"記憶中似乎不曾聽牧有過這樣不愿回答的口氣,或者,似是   牧自己,也并不明白答案。   "很重要,對我而言。"不是想要得到什么承諾,單純地想問一下。   牧輕輕吁了口氣,認認真真地駛過了一個陡彎,這才開口:"等打完仗,就   告訴你。"   "這樣啊。"仙道應了一聲,就如同是在平淡地談論天氣,不再說話。   天色比方才更為深沉,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刻,黎明之前。   "不玩排檔了?"翻過一座山,又開始緩緩盤上另一座時,牧這樣問。   "你不是不喜歡我動它。"仙道笑笑,伸手去摸排檔。   略加了加速,牧踩下離合器,換向高速。   "怎么,單手駕駛?"望著自己被牧當作墊子連排檔一起握住的左手,仙道   在想牧是最反對自己單手握方向盤的,也是不同意自己老是把手放在排檔   上的。  "你先休息,等會換我。"牧說。   前途,還很長。   早就覺得牧也是個任性的人,雖然他行事總是合軌合矩的,一幅永不出軌   的模樣。現在看來,牧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仙道一邊努力回憶著彥一有次給自己弄來的海南地形圖,一邊懷著調笑的   心情看著牧的睡顏,想著。   又給牧添了麻煩。   今次一別,就是敵對的雙方,彼此之間,心中都有數,自己和對方,不會   循私容情。   這樣子開下去,就是海邊了。   "仙道。"   白色小艇的駕駛員應聲回頭,略帶迷惑地笑笑。   牧向他招了招手,想了想,又走上前去,"你真的認得?別開錯路。"   "我認得,你放心。……嗯?"牧凝視許久,低下頭去,在仙道額角上輕輕   印下。   仙道楞了一楞,半晌,不覺笑起來,"阿牧,你干嘛啊?居然吻額頭,當   我是小孩子,存心笑話我……"   牧收緊雙臂,把這廢話不斷笑聲不絕的家伙擁在懷里,感覺到仙道靜默不   語,牧低聲說:"自己珍重。"想了一會兒,又說:"打完仗就告訴你,所以,   給我好好活著。"   仙道悶悶的笑聲傳來,他抬起手,似是摸向衣襟左胸,隨即驚跳了一下。   "怎么?"牧問。仙道的模樣可謂大吃一驚。   "沒什么。"掩飾不住的可惜遺憾,仙道說,"再見,阿牧。……我不會死的。"   ……   "誰在那兒!"巡邏哨的問訊與手電的強光同時到達面前。   "仙道彰。"   "仙道……參謀長。"   ……   "情況就是這樣,我們勢在必行,你回來了正好……仙道,你在聽嗎?你   臉色不太好,我真大意,你剛回來,去休息吧。"   "明天見。"   不想回去,還是來到了海邊。   "你不是很喜歡海嗎?去海邊吧。"記憶里總有這么一句話,似是牧說的,   卻總想不起來是什么時候聽到。   神奈川海。   牧,在另一邊。   推開二樓虛掩的房門,室內一切如舊,四天的光陰,宛如不曾存在。   床上還有仙道睡過的折皺,仙道的軍服,想是臨走之前換下的,還胡亂地   扔在地上。   牧走過去撿了起來。仙道也真奇怪,即使是在自己這里,仍然要堅持穿陵   南的軍服。   還記得他從最初几日的高熱中清醒過來,慌慌忙忙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在   身邊,就仿佛美夢得償般地笑。笑得牧都覺得他象個笨瓜,便說,有什么   好笑的,那么高興。   仙道便一本正經地以手扶胸,似要指天發誓一般,然后神色突地就變了,   低頭看自己只穿了貼身汗衫,就爬出被來東張西望。   牧眼看他剛剛一覺醒來,滿身汗濕地就被風吹,心中頓時有氣,一把把他   按回床上,說,別亂動,要什么我拿給你。   仙道望望他,眼珠轉轉就換上一副嘻皮笑臉,說,阿牧,人家的衣服哪?   是你脫的吧?要對我負責……   看他模樣就知道說不出什么好話來,牧及時把仙道的軍服扔在他頭上,截   住了后面越聽越不像樣的無賴話。   仙道忙乎了一陣,從大堆洗淨的衣物里找到了上裝,就這么拿在手里,眉   開眼笑地看個不住。牧探過頭去看看,也沒什么特別,上面累累贅贅挂滿   了各式的勛章。   要不是看這上衣被血浸透,牧也不高興洗。洗的時候嫌麻煩也沒一一拆下,   后來還被扎了好几下。   仙道這家伙,明明這么寶貝的衣服,卻又扔下就匆匆出去。   牧搖搖頭,將衣服在床上攤開,耐心撫平。等以后有機會,再還給他吧。   上面的勛章還真是五花八門,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看得人眼花繚亂,陵   南軍隊可真是花哨……哦,這個是……   在左胸正中最顯眼的位置,別著的是一枚小小的徽章,泛著暗淡的鐵灰色   金屬光澤,由某種據說是最堅固、能夠抵御炮彈轟炸的合金制成,上面綴   了顆小小的海藍寶石,是牧最熟悉的……   牧從軍校畢業的那天。   這次的新生真是可怕!牧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這才停下腳步,喘了   口氣。   雖說女子也不可輕視,但牧從來沒想到這批新招來的女兵居然攻擊力那么   強。   剛剛領了畢業証書下台,在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只聽到一片尖叫歡呼,就   已經身陷重圍。   最拿手的突圍本事完全失效,誰都守不住的牧紳一,失陷于人群之中。里   三層神勇的學妹,外三層崇拜的學弟。   真是承了不知哪位神明的關照,才擺脫追蹤。這樣想著的牧,一抬頭,看   見了身前不遠出的欣長身影。   完了!   看清楚了此人是誰,牧心中連聲哀嘆,為什么竟然是……仙道!?   這下要被他嘲笑到死:軍裝上所有的鈕扣早被一搶而光,連肩上肩章,領   上扣章,都沒有剩下,到最后看看實在沒有什么可以貢獻,才因此逃出生   天。   現在這幅樣子,只穿了白汗衫,藏青長褲,仙道一定會說:"阿阿阿阿阿牧!   你你你你你,哈哈哈哈哈~~~"   牧暗暗嘆了一聲,視死如歸地迎上前去,誰叫自己現在是衣衫不整,頭發   零亂,仙道要笑,也沒辦法了。   "…連第二顆都沒剩下。"仙道上上下下審視了一番,評論道。   第二顆?鈕扣嗎?牧依稀記得這個扣子似乎是一開始就被搶走了。   有什么關系呢?到了現在,仙道還是偶爾會想些莫名其妙的傻事情。   真快啊,兩年了。明年的這個時候,仙道也會畢業,那時候一定會有十倍   的女生圍著他,牧沉思地看著仙道,想著。   當初那個愛笑愛鬧的學弟,已經長成了比自己還高,儀表堂堂的青年軍官。   午后的淡淡陽光溫和地散射在仙道身上,藏青色的制服,純白的滾邊,映   襯著仙道溫潤如玉一般的儀容,整個人隱隱泛著一層光輝。   即使同樣身為男子,牧仍不自覺地想到,仙道是越來越俊朗成熟,以后也   不知要迷死多少人。   牧正這么想著,仙道卻又伸手替他整了整軍容,順便理了理發際,淡淡地   道:"給牧學長添了許多麻煩,一直以來,多承關照。"   "不客氣。"牧客氣地回答。   "自己珍重。"仙道向牧略點點頭,轉身欲走,牧想了想,又追上去,"等等。"   仙道回過頭來,略帶迷惑地笑笑,牧緊了緊自今早一直是攥在手中的東西,   將之仔仔細細地別在仙道胸前,"留個紀念。"   仙道低下頭去,小小的徽章,泛著鐵灰的金屬光澤,映著中間海藍閃光,   扣在自己制服左胸上。   這是頒發給歷屆擔任過特別指導的優等生的紀念徽章,牧平時一直佩帶。   身后又響起尖叫聲,牧神色一斂,拍了拍仙道肩頭,不及多言,匆匆離去。   不明所以地望著牧的背影,仙道垂下頭,看看胸前的徽章,小心翼翼地摸   了摸,又想了想,終于萬分不舍地拆了下來,托在掌心痴痴地看了一陣,   臉上的神情,是自己也不曾覺察的溫柔。   隨后,就見東條和佐藤慌慌忙忙地跑了過來,仙道朝他們打了個招呼,正   奇怪這兩個同樣衣冠不整的人為什么對自己視而不見地擦身而過,隨即淹   沒在緊追不舍的大批女生中。   仙道唯一來得及說的是:"喂喂,我是二年級……"唯一來得及想到的是:   "還好拆下來……"唯一來得及做的是:握緊了右手掌心。   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時代的洪流,身不由己。   后來仙道成了陵南的參謀長,每當與統帥魚柱談及在軍校時的事,魚柱就   會自豪地取出自己在畢業那天穿的制服,展示給仙道看。   仙道一方面遺憾自己因為各國關系惡化、神奈川軍校被迫關閉而無法正常   畢業,一方面不免想到牧就不能像魚柱這樣向學弟展示自己在畢業那天穿   的制服。   沒當這時,仙道的手,就不自覺地摸摸衣襟左胸上別著的小小徽章。   仙道,等打完仗,來我這里取回它吧。
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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