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上對決  （6）
           By KAGE
           ＜PART 6＞

      　　第六章  暗潮

      　　常聽說，世間事瞬息萬變，再回首白云蒼狗。

      　　海南與陵南，神奈川星球上兩大強國，硝煙彌漫，一觸即發，眼見得不分出個高低
      　　上下，勢難罷休，卻只在一日之間握手言和，高層人物更是頻繁互訪。
      　　只因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山王來襲。

       　　神奈川在星系眾多星球中軍事力量雖不薄弱，卻以其富饒丰裕蜚聲遠近。
　　       以往有多次，其他星球垂涎了神奈川的丰富資源，意圖進犯，卻又對神奈川的軍備
       　　力量頗為忌憚，并不敢輕舉妄動。
       　　今次來襲的山王，是早有蓄謀，已擴軍多年，又乘了海陵交戰之隙，希翼坐收漁翁
       　　之利，以武力強占神奈川，收為附屬星球。

       　　山王行事卻也光明正大，派員下了戰書，三日之后將率軍前來。
       　　海陵兩國元首雖是宿敵，于大體上倒是英雄所見略同。當即密談之后，宣布暫不交
       　　戰，現今要一致抵御外敵。
       　　這其間兩國軍方將領力主聯盟，亦起了推波助瀾，乃至決定性的關鍵作用。

       　　既已經達成共識，陵南方面便派了參謀長仙道彰赴海南簽定聯盟合約。

       　　海南方面負責接待的是神宗一郎。

       　　自機場接機，一直陪同到下榻賓館，一路而來，極盡禮儀。
       　　賓主寒喧已畢，神便帶了隨行人員告辭，說請仙道參謀長稍作休整，明日簽約。
       　　仙道點頭應了，含笑送客。

       　　眼看海南的人輕輕帶上門把，仙道此行帶來的小跟班--相田彥一歡呼一聲，拋
       　　下原本嚴肅正經的模樣，現出了一副怠懶神情。"好累！海南這邊的人，禮數真
       　　周到！還真是不太習慣……仙道學長，你為什么還這么端正坐著？"
       　　"你回自己房里休息去吧。"仙道略一沉吟，笑了笑，起身出門。
       　　"……"（？？？）百思不得其解，彥一莫名其妙，自行回去休息。

       　　"嗨！這邊！"賓館底樓露天酒吧里，神愉快地招呼著。
       　　"仙道彰應約而來。"報之以同樣愉快之極的笑意，仙道徑直走了過來，"請指教。"
       　　"不敢當。"神點首喚來招待，又添了一杯咖啡，笑道："不愧是仙道，我只使
       　　個眼色，你就心領神會。"
       　　仙道也不答話，只如往常般隨便笑笑，雙手端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有事？
       　　直說吧。"
       　　神眼中掠過一絲贊賞之色，"好，那我冒昧了，是有關牧學長的事。"
       　　仙道神色不變，語氣自然地接道："怎樣？"

       　　仙道與神，同出于神奈川軍校，神雖樣貌纖細，其實年級還大著一屆。
       　　在讀時就以智計見長，畢業后跟著牧，做了他的私人助理，在海南，地位可與
       　　參謀長東條晴彥并駕齊驅。
       　　要論心思縝密，智計謀略，仙神二人是旗鼓相當。

       　　此番神代替原該由與仙道同級別的海南參謀長東條擔任接待一職，仙道心下就
       　　已略知一二，適才神出門時微微使了個眼色，意思要仙道出來單獨一談。
       　　仙道略做衡量，倒要看看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這才前來赴約。

       　　"牧學長他…很受人崇拜。"心下是早已思之再三，可當真開口提及，神仍是頗
       　　為躊躇。
       　　偏生仙道也不接口，只自個兒安穩坐著，靜等下文。

       　　神橫了橫心，已到了這地步，不說清了，始終是個阻礙。
       　　"我也…很崇拜牧學長。"容貌清爽纖細的青年注視著手中熱氣四散的咖啡，平
       　　生第一次，許也是最后一次，在他人面前流露心跡，"和你，是一樣的。"

       　　神是暗暗地戀著牧的，這，在還是軍校生時，仙道就感覺出來。
       　　只是，几乎可說是同命相憐的兩人，神卻是作出了與仙道截然不同的選擇。

       　　一直以來，默默注視著牧，靜靜追隨著牧，時常在牧的身邊，獨自保存珍惜
       　　著這份心情，什么也不曾向牧說，什么也不曾向牧表露。
       　　比起仙道，神，又是別樣的一種沉默。

       　　沉思半晌，神換了個話題。
       　　"要不是現在，我也不會向你說這些，"神情明顯開朗起來，"只是現在兩國聯
       　　盟，共御強敵，我想，這當中的阻礙，是越少越好。別的也沒有什么，就是
       　　佐藤副帥，他…若你和他相處得融洽些，那我也就沒什么擔心……先代牧學
       　　長謝了。"

       　　佐藤、東條、神、仙道，都是對牧有著好感的，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揭過不提。
       　　就仙道來說，別人也還罷了，佐藤對自己的敵意，卻似是頗深。
       　　佐藤的性子是更烈些，但也不是因了這個緣故。
       　　只能說是天生合不來，佐藤見了仙道固然一臉不爽的樣子，仙道也是向來懶
       　　得和佐藤多接觸。
       　　以往軍校時那樣隨隨便便也就混過了，畢業后各奔前程，更是少有往來。上
       　　次在東條家里眼看一觸即發，又是賣了牧的面子，草草帶過。
　　       可現今兩國聯盟，仙道身為陵南的參謀長，與海南副帥關系僵持，終是有弊
       　　無利，牧夾在中間，也極尷尬。
       　　神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約仙道出來，看看他的意思。

       　　"由我來說這些，是冒昧自大了些，只是……"既找不出恰當的下文，神便停
       　　了下來。清澈的眸子，望定仙道。
       　　"我曉得。"未讓對方多等，仙道飛快地回道。

       　　神微微一笑。
       　　仙道明白了，且作了答復。
       　　只三個字的一句話，已承諾了所有。仙道自會妥善處理，解決了這阻礙。
       　　那…牧學長他…也就可以不必為難。

       　　牧的一切，神都放在心上。神的心上，也就只牧一個。
       　　就是這樣一路行來，心甘情愿地當著牧的私人助理，并且，暗自滿足地戀著。
       　　這就是神宗一郎。

       　　此行大功告成，神的心情，晴朗輕松一如湛藍天空。
       　　只聽仙道似是輕松含笑卻又仔細誠懇的聲音說道："也煩請轉告牧統帥，陵南
       　　的參謀長仙道彰，會和海南副帥合作得很愉快的。……請他放心。"
       　　"牧學長他…不知道這件事。"牧在昨天遠赴翔陽，商議聯盟之事，其時并不
       　　在海南。
       　　"…不要緊，那就請你代他放心。"天性里玩笑的因子又復發作，仙道笑嘻嘻
       　　地在"請你代他"上加重了語氣。
       　　明知仙道在開玩笑，神還是微微發窘，頓時回想起方才自己說的"先代牧學
       　　長謝了"。

       　　人和人之間，性格上的差異就是如此巨大。
       　　同樣是喜歡牧，仙道可以若無其事地拿這與神笑談。神卻是就連聽也難免
       　　耳熱心跳，窘迫不已。若是換了東條，想必會立時找出話來回敬，并且死
       　　不承認。而佐藤，又會是熱烈勇敢，光明磊落的一種型。

       　　SIGH~~神畢竟不是東條那家伙，可以肆無忌憚地和他開玩笑，仙道對此頗
       　　覺可惜，忙又補充道："對了，阿神，上次，真要謝謝你。"
       　　上次，是神最先站出來，輕柔堅定地支持牧的決定。雖是明知神此舉全然
       　　是為牧考慮，但也的確幫了仙道。
       　　"那個啊，別放在心上。現在看來，也是個正確的決定呢！"只要不是談論
       　　對牧的心意，神就應對如流，泰然自若。
       　　"也是哦……反正謝啦。哎，阿神，有個事想問你。"忽然嚴肅起來的神色。
       　　"請。"有問必答。
       　　"那個……海南究竟有哪些風景名勝？我是真的一直心向往之呢！"
       　　FAINT~~"這、這個啊……有許多呢！比如說……"
　　……
       　　"啊！這么晚了。仙道，你這一路旅途勞累，打擾了這么久，真不好意思。"
       　　"哪里。和你聊得很愉快。而且，謝謝你的咖啡，味道很好。"
       　　"過獎。那我告辭了。明天見。"
       　　"明天見。"

　　       那天，望著神遠去的身影，仙道終于還是沒有問出，始終縈繞在心頭的
       　　那個問題："阿神，難道你，就真的這么一直靜默，什么也不去向牧表
       　　露么？"

       　　而走在回家路上的神，也終于沒有說出原本就在猶豫的話："對阿牧來說，
       　　阿神就只是個可靠忠實的助手而已。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仙道，
       　　難道你是真的一直不知道，牧學長他……是特別地待你的么？"

       　　同日。
       　　海南副帥府。

       　　"晴彥，來我這里到底什么事？"
       　　"不是正忙著么。"
       　　"少來！現在這種時局，誰相信你是專程來請我嘗什么'罕有的好茶'。有
       　　事直說么。"

       　　是傻瓜行事變聰明了，還是自己行事變傻了。
       　　如以往一般對佐藤的問話來個聽而不聞，東條晴彥繼續專著著手中繁復
       　　的茶道。

       　　一直以來，他和佐藤就是牧身邊的兩大得力助手。
       　　與牧的深沉內斂相比，佐藤是率直外向的，雖然有時侯東條也不得不承
       　　認佐藤也和牧一樣成熟果斷，但在更多時候，這位副帥是被東條參謀長
       　　暗自划至傻瓜這一類型里的。
       　　心里有什么事都會外化出來，想什么就說什么，對看了不爽的人明顯地
       　　給以白眼，仰慕同性還毫不掩飾，未被接受卻毫不氣餒，并且常常代替
       　　牧成為東條惡作劇的犧牲品，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當居然并沒記恨。
       　　這，不是傻瓜，又是什么。

       　　乘著奉上香茗的時機，東條又一次細細打量佐藤的側臉。
       　　說他長得漂亮得過分，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過分。
       　　雖是極烈極烈的性子，卻擁有淨朗寬闊的前額，挺直典雅的鼻梁，恰到
       　　好處的臉廓，深如遠山的眉宇，以及棕褐色的健康肌質。
       　　真是，辜負了這好相貌啊，佐藤這個，傻瓜。

       　　"謝謝。……晴彥，你以后要是失業，可以去當茶道教授。"傻瓜評論說。
       　　"多承夸獎。到那時候，你可以去拍美容品廣告。"東條聽見自己這樣回答。
       　　"噗……什么？！"
       　　會被這種話嗆到，真是傻瓜。"喂！惡心死了你！茶道禮儀你懂不懂？再
       　　說，我泡的茶真有那么難喝么！居然當著我的面就這樣！……真失禮！"
       　　"對、對不起。可是你剛才在說些什么啊！"晴彥這家伙，自己說捉狹話，
       　　還來怪別人。
       　　"我剛才？我說啊，明天那時候，阿牧來不及趕回來了，要你去和仙道彰
       　　簽聯盟和約。"

       　　東條這茶，難道里面有迷幻藥……
       　　佐藤在想自己的大腦是不是忽然當機，拒絕執行命令，眼前只看到東條
       　　白晰雅致如明月的臉上挂著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怎么扯仙道那兒去了……喂喂喂！你怎么在這兒？！不是應該去接機么？"
       　　"那個啊，阿神去了。至于我，是專程登門拜訪，請你喝茶。"
       　　"這…樣…啊。"佐藤定了定神，總算理清了頭緒，也對東條此行的目的
       　　有了些猜測，"你來我這里，是要說仙道的事？"

       　　總算還不是太傻瓜。東條對于佐藤這樣該明白時明白得比誰都快的長處，
       　　頗為欣賞。往往省卻了自己好大一番口舌，在這一點，比起愛和的諸星
       　　來是強多了。
       　　"就…算…是…吧。"要是佐藤，應該就會回答說"是"，可是就東條來說，
       　　無論如何，也是不愿意被猜透了心思的。
       　　是事實的，他會極力否認﹔不是事實的，他承認得比什么都干脆。

       　　"明白了。"放下了手中清芬四溢的香茗，佐藤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神
       　　色深沉。"你怕我到時候當場不給仙道面子，和他鬧僵，是不是？"
       　　不理會東條滿臉哪有此事的神情，佐藤接著說，"其實仙道為人也沒什
       　　么大不好，我和他又沒有什么個人恩怨。只是既然合不來，就不多接觸。
       　　你要說是因為阿牧的關系，也可能吧。總之國事和私事，我會分清的。
       　　畢竟阿牧不在國內，要辦不好聯盟的事，你我都沒臉向他交代。"

       　　"就是說你可以出面好好簽約?   會當面挑這么明，佐藤的大腦構造真是
       　　與眾不同。不過此刻不是訝異驚嘆造物主神聖偉大物種丰富的時候，東
       　　條覺得還是再確認一下為好。
       　　"是的。"典型的佐藤式回答。
       　　"但…愿…如…此。那我告辭。"
       　　"留下來，再泡一杯茶吧，補償剛才的那個。"
       　　"……"真是，傻瓜。不知在評論兩人中的哪一個，東條微一猶豫，終于
       　　還是折返來，平心靜氣地操持起來。

       　　晴彥這家伙，喜歡阿牧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喜歡就表示出來么，何必
       　　連面對自己都想騙過，明明知道自欺，只是徒勞。
       　　還有阿神也是這副德行，要不是看他一臉自己已經很滿足的樣子，佐藤
       　　說不定早就逼著神對牧有所行動了。
       　　這一點上，仙道的個性倒是很合佐藤胃口。
       　　仙道是明明白白地示愛了，雖然看來牧是沒接受，但佐藤也沒因此幸災
       　　樂禍。
       　　想要的東西，就努力去爭，雖敗尤榮。
    
 　        不過就牧對仙道那種特別的縱容，佐藤還是看不慣，自己也知道這其中
       　　絕大半是嫉妒心作祟，卻也沒覺得什么不好意思。

       　　稍加留心就可以察覺，牧對仙道的縱容寵溺的確與眾不同。雖是似已拒
       　　絕了仙道，卻還是態度如此曖昧。
       　　就這一點上，牧的行徑未能令佐藤心服口服，而是頗不以為然。
       　　不過仙道似是自己未曾察覺，就算是有所知覺，也是左右為難，無所適
       　　從。
       　　佐藤也沒那么好心去挑明，畢竟佐藤自己，對牧，亦是有著頗深的"仰慕"
       　　之情。

       　　"請。"
       　　一杯清茶奉到面前，打斷了海南副帥的思緒。

       　　晴彥這家伙，本以為他不會留下來，沒想到。
       　　看他容色，心不在焉，想什么。
       　　東條晴彥，枉費為人如此聰明，只是勘不破這"情"之一字，倒也可憐。
       　　這么想著，佐藤端起杯來，淺啜了一口。

　　……

       　　"哇~~~這什么啊！？"
       　　"咸么？這是我在書上看來的，地球上非洲一個部落奉為神物的鹽茶，很
       　　罕有吧？"溫言，淺笑，風度翩翩。

       　　據說，這種茶，要以海量食鹽泡至飽和狀態，以入口咸苦至麻木為爐火
       　　純青，上上之選。
       　　東條晴彥的茶道，一向追求登峰造極。

       　　第二日。

       　　海南副帥佐藤御男與陵南參謀長仙道彰，在海南首府簽定了聯盟和約，
       　　標志著兩國捐棄前嫌，聯手抗敵，揭開了神奈川星球軍事史上新的篇章。
       　　這就是日后載入史冊的佐仙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