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
<PART 5 ∼ 聖夜燭光(上)>
By 白狐
【牧&仙道:
近來可好?突然寫信給你們,實在是因為沒什麼勇氣打電話。
學長他還好嗎?那天早上在病房醒來之後,一直到離開醫院去搭車,學長都在睡覺……
可是,我總覺得學長是在生氣,故意不睜開眼睛。你們倆一定知道原因吧?我實在什
麼都不記得了!是不是我喝醉了酒,惹學長不高興?
當初答應就讀海南大,全是因為學長。可是現在我惹學長生氣,讓他討厭……所以我
已經辭退海南大了。況且,在沒有職籃的日本,其實我也不怎麼想繼續在大學打籃球
,所以我打算放棄有關體育項目的保送,而選擇一般的大學考試,即將到來的冬季選
拔賽也沒有時間參加了。
很遺憾沒機會再一起打球,不過我還是會為你們加油,希望以後的比賽能繼續看到你
們的活躍!
諸星大】
附庭院的獨棟洋房前,一輛私家轎車駛進了車庫,兩道長大的人影開始搬卸後車廂的行
李。
梳著火燄般髮型的少年在對方的敘述告一段落後,詫異的抬起眉毛。
『真的?諸星在信上這麼說?』
牧把裝滿書籍的大紙箱暫時擱在地上,從上衣口袋取出諸星寫來的信件,遞給仙道。
『信也算是寫給你的,你自己看吧!』
將來信匆匆看過一遍,仙道顯出了煩惱的神情。帶諸星去喝酒的是自己;不停的勸酒,
直到灌醉對方的也是自己;一踏進病房就啥也不管,睡到不省人事的更是自己。後來
聽牧說了事情經過,才知後續發展精彩如此。雖然自己沒叫諸星這麼幹,到底心裡還
是覺得過意不去。
『原來他不記得了……那牧打算告訴他嗎?』
牧遲疑著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說?』
『想想看,如果你第一次吻了暗戀六年的對象,事後卻什麼都不記得,你會怎麼辦?』
『為了恢復記憶,當然再吻一次!』仙道毫不遲疑的答道。
『………如果諸星會這樣想,他就不會把愛情憋在心裡六年了!』果然是問錯人,牧在
心裡笑了起來。
『我想諸星的反應會比目前的處境更困擾,心情更低落的。』
『是嗎?』仍然不太能理解的聲音。
『總之,先過一陣子,我再找個適當的時機跟他談談。』
『那東條呢?在生氣?』
『不……很稀奇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回想起第二天看到東條的情形,和平常實在沒
有兩樣,牧也就不敢隨便問他什麼,只在心裡納悶。『我原先以為他會大發雷霆,把諸
星抽筋剝皮,剁成配料當下午茶的點心吃呢!想不到根本沒有生氣,真是奇怪!』
『那是因為氣過了頭,立刻剁來吃還不足以洩憤!他八成是要慢慢炮製諸星,做成不好
吃的觀賞用薑餅屋,時節一過就冷酷的扔進垃圾桶,連一口都不會吃的!』
『……薑、薑餅屋?』不知為何,仙道的見解聽起來似乎很殘酷,一想像卻覺得滑稽。
『應景啊!這個週末不就是聖誕節了?』
嘴裡哼著愉快口哨的仙道,在穿過屋前的小小綠地,跨進大門時,發出了輕微的讚嘆。
這棟屋子的內部裝潢不算華麗豪奢,卻清新雅致,看得出時時有人勤加維護。站在玄
關處向內望,見地板清一色是由檜木鋪設而成,泛著沉靜而溫潤的光澤;午後,暖陽穿
透大片的落地玻璃灑曳一室,將挑高的米白色牆面映照得分外明亮。左手邊,一道連著
扶手的檜木階梯,以刻意營造出的弧度通往二樓走道;右手邊,米白色沙發大剌剌的佔
據在客廳中央的棗紅方毯上,柔軟的鵝黃色抱枕散落其中,與玻璃桌面上黃綠相間的茶
具組相映成趣。
繞過沙發旁的矮櫃,是一整排視野極佳的落地窗,直垂地面的棉質窗簾隨意的繫在一旁,
半掩著窗邊的青翠綠意。隔著玻璃,幾具坐臥皆宜的白色躺椅斜斜擺著,正代替主人們
享受難得的冬陽。
再步下客廳後方的二級台階,迎面而來的是一張材質極佳的木造方桌以及四把椅子。桌
面,懶貓造形的水器上頭,長春藤軟軟的懸垂著。越過木桌旁設備完善的吧台,一體成
型的流理台上,瓦斯爐、烤箱、電鍋等各類廚房用具一應俱全,一旁還掛著張充當聯絡
備忘功用的大型白板。
而再往右手邊過去,就是仙道的房間了。來回搬了幾趟,不算多的行李陸續送進了裡
頭,仙道伸展著腰腿,等牧把最後一個紙箱搬進來,就算大功告成。
這棟房子共分兩層,由於東條睡眠淺,又怕吵,所以把較大的一樓房間讓給仙道,自
己則在幾天之前就已搬到了二樓去住。
同樣木質裝潢的仙道房內,也擁有朝向後院,和客廳一個模樣的整面落地窗;根據仙
道睡姿不良的情報而特意擺放的大型雙人床就在窗邊不遠處,兩者上頭附加的窗簾、
床單、枕頭都是一式的深藍色調。木頭紋路相當優美的地板上是一大張淺色地毯,四
周的桌椅、櫥櫃、照明等各種家具都相當齊備,幾乎只要把人放進來住就足夠了。
仙道在房裡繞了一圈,發現房間裡還有兩道並排的門。打開其中的一扇,裡頭是整套
的衛浴設備;再看另一邊,赫然是佔滿單面牆壁的衣櫥,等身落地的穿衣鏡就鑲在衣
櫥對面,旁邊還有為數不少的各式衣架,是相當方便的衣帽間。
不知道這房間裡的整潔能被自己保持多久?仙道轉過頭,對剛剛走進房裡的牧說出了
感想:
『這麼寬敞的房子,一個人住一定很寂寞。』
『當初也沒辦法,以東條的個性很難找到能彼此容忍的室友……』
『啊∼∼那牧還把我送進虎口!』
『不、不是啦!你不一樣,東條很喜歡你,不會虧待你的!而且住這裡不花一毛錢,三
餐都有人準備,掃地洗衣之類的家事也不必做,還有人彼此照應,這不是很好嗎?』如
果連仙道都待不下去,這世上恐怕再找不到能和東條同住的人了……
牧頓了頓,彷彿接下來的理由有些難為情。『你知道,我……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外
頭。東條人雖然囉唆、古怪了點,也還是個不錯的傢伙……反正,只到明年四月,到我
畢業為止,嗯?』
『算了……你不用說了,反正我沒人疼,沒人要……牧已經玩膩了,就把我賣給魔頭東條
當傭人……他一定不會給我飯吃,還要照三餐打我……我…我只能認命………』仙道按
著心口,使勁讓眉頭往內靠攏,哪知話才悲悲切切說了一半,忍俊不住的大笑聲就從牧
的口中衝出,而且聲音還越笑越響。
『嚇!怎麼……』仙道反被嚇了一跳,隨即抗議道:『居然笑成這樣!?』
牧一時沒辦法停下笑聲,只能匆匆揮著手,似乎想講些什麼,卻又笑得沒法開口說話。
『還在笑!那我就索性讓你笑個夠吧!』仙道說著在雙手各呼了口氣,不懷好意的貼向
前要呵牧的癢。
舉凡怕癢的人總是在大笑時最顯得無力抵擋,牧本來席地而坐,一被仙道黏上來纏著,
人登時便往後倒,再怎麼掙扎也爬不起來。
『等……等等!你……你……哈哈哈哈∼∼』被壓躺在地板上,牧好不容易慢慢收歛起
笑聲,一看仙道又往自己腰腹間伸手過來,怕癢處還沒被呵到,自己就已忍不住又縱聲
笑了起來,連推開仙道逃走的力氣都沒了。
仙道順勢跨騎到牧身上,語帶威嚇道:『很好笑喔?真的那麼好笑嗎?』
『沒!我沒在笑!』牧從地板往上看著仙道,雖是用全力抿緊了嘴唇,臉上還是輕易看得
出掩飾不住的好笑。
『哼哼∼∼撒謊會得報應喔!』
仙道一把拉起牧的襯衫下襬,將唇湊了過去。
在沒半點防備的情況下,上腹部陡然接觸仙道溫熱溼軟,又不安分的舌,牧大吃一驚,
有生以來第一次有股想尖叫的衝動。
『仙道!你幹嘛?!』
『嘿∼∼等會兒你就知道啦!』
仙道嘻嘻哈哈的壓住和自己等重的牧,正想報復對方剛才嘲笑自己的舉動,房門口忽然
咚咚傳來數次金屬敲擊地板的聲音。
門邊,東條單手拄著金屬拐杖,另一手晃了晃叮噹作響的鑰匙串。『嗯哼!打擾兩位了……
這是大門和房間的鑰匙。』
『喔,謝了!就放在桌上吧!』
牧可沒有仙道那種微笑招呼的悠閒,自己衣衫不整,身上還趴著個人,如此尷尬的狀
況讓他瞬間漲紅了臉。
『……你、你搞什麼?!不懂敲門嗎?』
『想要我敲門的話,下次就請先把門關上!』東條很快的回嘴。
果然……房門是大開的。其實在印象中,自始至終根本也沒人去注意那扇門是開還是關。
東條倚在門邊,朝兩人觀望了一陣:『呃……你們繼續啊!不必介意我!』
『你要看嗎?』仙道反問。彷彿只要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就可以繼續〝表演〞下去似的。
『仙道!!』牧連忙翻身站起,急急的詢問東條:『我非常介意!你還有什麼事啊?』
『你們如果不繼續的話,那牧外借我十分鐘,幫我搬個東西到二樓吧!我現在這樣,有點
吃力……』東條拿著手杖略揮了下,表示無能為力。
東條出院以來,身體大部分都已復原,唯獨右腿傷得嚴重,還是必須靠外來的力量輔助
行動。縱使完全康復之後,恐怕仍無法盡復舊觀。
等牧答應著離開房間,獨處時只會互相惡作劇的兩人,難得各自待在原地,乖乖的交談
起來。
『嗯……歡迎你搬過來!如你所見,除了我的房間以外,其他地方你都可以隨心所欲的使
用,』東條滔滔不絕的繼續說下去:『鑰匙搞丟的話,玄關旁的櫃子裡還有備份。家具
設備若是缺什麼,隨時可以跟我開口。這裡每天會有人來做飯,打掃,送洗衣物,你有
什麼口味上的限制,不喜歡吃什麼,或是想吃什麼,記得寫在飯廳的白板上。晚飯若臨
時不能回來吃,一定要打通電話到答錄機裡留言交代,否則飯菜多出來,你回來要自己
解決!中飯的方式隨你選擇,想帶便當時,同樣在前一天寫在白板上就行了。換下來的
衣物集中到流裡台旁的衣籃裡,就會有人拿去送洗,請不要客氣!晚上如果要在十點後
回來,事先要報備,不然小心我跟派出所報案!大致上就是這樣,清楚嗎?』
『當、當然!一清二楚!』完全記不住的仙道爽快的點了頭。反正以後的事不必急著現
在記得,否則以後的時間不就空下來了?
東條半點也不相信,挑起了眉正要當場測驗,仙道很快從口袋掏出信件,轉移話題道:
『喂∼∼要不要看?諸星寫來的信,好可憐的喔!』
間隔了幾秒鐘的猶豫,東條接過信,面無表情的讀著。雖然如此,仙道卻隱約感到那
是種刻意裝出來的模樣。只可惜以他目前對東條的認識,還看不見那一層被隱藏起來
的真性情。
『不太符合書信禮儀。』看完了信,東條仍然顯得相當冷淡。
『你沒別的話要說嗎?』
東條聳聳肩,把信件隨手擱在門邊的櫥櫃上。『沒什麼好說的。我還有學校的報告要
寫,失陪了!』
一直到離開仙道房間,東條臉上的那一層面具始終沒有取下。
* * * * * * *
『打電話給誰嗎?』
當牧回到房間時,碰巧仙道正掛上電話聽筒。
『打給諸星的,我找他聖誕節來玩。』
『喔∼∼他怎麼說?』
『不知道!』仙道有點抱歉般的放低了音量:『我跟他說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之後,
電話那頭就再也沒有聲音傳過來了……』然後就當作對方是答錄機,自己說話,自己
掛電話。
牧詫異道:『你告訴他了?』
『這……因為我覺得東條已經消氣,而且也不像是討厭諸星的樣子,可能只是不知道怎
麼應對罷了!所以我要幫忙諸星,勝利絕對是屬於大軍的一方!』
仙道自信滿滿的拍著胸脯,換來牧的開懷大笑。
『哈哈哈∼∼東條這座城池可是固若金湯,小心大軍別被盡數殲滅了!』
『有我在就不可能!沒聽說過仙道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嗎?』
『………沒、沒聽說過。』仙道信口吹噓的讚辭,實在很難讓身為情人的牧一樣感到有
信心。
仙道聽了卻突然抖擻起精神。
『好∼∼那現在就來練習一下!』
『啊?練習什麼?』牧雖然搞不太懂意思,還是知道事情不妙,大冷天裡額頭竟然有些
冒汗。
『你不要怕嘛!』仙道曖昧的眨著眼,雙手搭在牧的領口上:『就剛剛沒做完的那個啊!』
『剛……剛剛的哪個?等一下!話沒說清楚不要靠過來啊∼∼∼!!』
第二天,東條的房間立刻新添置的整套音響設備,以及一副隔音效果出色的大型耳機。這
其中的緣由,世上大約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了………
第五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