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眼
     <第二章 記者>
        By 碧煙棹月

   

手臂微曲,持槍平舉胸前、與咽喉處等高,視線與槍管成一直線,維持著這個姿勢,
牧快速地跑過街道,一面注意四周情況、沒有任何懈怠。

在街道盡頭、一個死角處,牧站定,通過固定在頭盔上的感應式電腦微處理器了解戰況。

八十五分鐘前,“267縱隊”開始進行“蠶食行動”。

首先,五架直升飛機在戰斗機掩護下,在同一時刻,在莫克沙鎮的不同地點分別出現。
“267縱隊”隊員各自出擊,集中兵力一舉占領了莫克沙鎮警察局、電視台、醫院之類的
重要設施﹔然后,以這些設施為據點,以十人為一組,根據牧事先划分出的區域,進行
快速交叉作戰,逐個區域地消滅敵人,最后,各個小隊在鎮中心會合。

這個作戰計划最關鍵的地方,就在于這是適應城市的作戰。這樣,進攻穿插速度快、遇
到特殊情況可以隨機應變,又不會對民用建筑造成太大損害,而且也方便保護平民,又
充分發揮了特種部隊善于單兵作戰的特點,可以說,是牧的精心之作。

和過去無數次戰斗一樣,牧作為指揮官,也親自參與了這次行動。

剛開始的時候,計划進行得十分順利。

經歷了六年內戰仍然能生存下來的隊伍,當然不會是弱者,可是,占據了莫克沙鎮的叛
軍,習慣了大規模兵團作戰,對付“267縱隊”這樣的分散戰法顯然不太適應,一時之間節
節敗退,在四十分鐘之內丟掉了莫克沙鎮五分之三的土地。

但是,到底是百戰之余,他們很快緩過氣來,主動壓縮戰線,集中力量打擊對手、盡量
不讓各個分散的小組靠攏。這樣,“267縱隊”的各個小組不能相互配合作戰、戰力明顯
下降,加上對方作戰凶猛意志頑強,以至于“267縱隊”每向前行進一步,都要經過反復地
殺流血。

開戰四十分鐘,“267縱隊”的傷亡率只有5.7%,可是四十分鐘以后,傷亡率一下子竄升到了
10.1%,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傷亡率還在不斷上升。

牧親自上戰場,除了激勵士氣,主要是為了在第一線指揮調度,所以,每一場戰役里,
他都沖在最前面。這一次也是如此。苦戰八十五分鐘后,除了牧以外,他所在的小組其
他九名組員七死兩傷,他只能孤身一人進行戰斗。

通過感應式電腦微處理器發出的電波,牧的腦海里直接感應到敵我雙方所在區域、戰力
分布和自己軍隊的傷亡情況,一幅幅圖像閃過、剎那間一切已經了然。

以人數、配備的重武器而言,已方不如對手,陷入苦戰對自己的隊伍非常不利。看來,
一次解決戰斗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牧沒有猶豫,直接下達了停止計划的命令。

從了解戰況到下達命令,只用了十五秒的時間,隨后,牧端起AP-47式沖鋒槍,集中精神,
一口氣沖到街道中間。

行進途中,眼角突然掃到一個人影,牧沒有遲疑,原地轉身、就著持槍的姿勢一個點射。

子彈沒有射中,再次瞄准的時候,對方已經躲進剛剛牧藏身的死角。

如果身旁還有一個隊員,早就補上一槍了。牧顧不上多想,“之”字形折返跑,也換了一
個位置。

不知道對方虛實,誰也不敢先開槍,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靜默。

一味等待并不是牧紳一的風格。計算了一下雙方的距離,他揚起槍一陣掃射,借射擊帶來
的硝煙,趁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下沖出來,躍上路旁低矮的牆頭、沒有停留,直接跳
下去。對方雖然及時躲過牧從空中落下時順勢的一記回旋踢,可是,下一秒,牧的槍管已
經頂上了他的額角。

牧并沒有開槍。

只一個照面,牧赫然發現,對方手中,沒有任何武器。再看一眼這人的穿著,T恤牛仔、
一身休閑打扮,無論如何不像是戰場上的軍人。

看來,是一個平民。這樣想的牧,后退了几步,但是槍口仍然對著眼前的人。

是謹慎、也是遲疑。

這人極年輕,雖然被黑森森的槍口指著,依然是一臉燦笑。

對了,就是這一臉陽光燦爛的笑,讓牧不相信,他是被困了二十多天的莫克沙鎮的居民。

可是,謹慎也好、遲疑也罷,其實,在對上那個笑容的一剎那間,理智已經罷工,充滿眼
中心間的,只是那個,陽光般燦爛、卻遠比陽光更溫暖的笑容。

仿佛一道曙光照進了最深的從未有過任何光芒的海底,那個笑,也照亮了牧的生命。就在一
眼之間,有一些牧從不相信、甚至從未沒有想到過的東西,正在他心底最深處悄悄萌發。

雖然,他還不甚明了、自己心里為何會有難以形容的感覺,但是,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靠著最后的理智,牧開口:“你是誰?”

“仙道、仙道彰。”對方笑得更加燦爛,然后說,“你不應該這樣直接沖過來,如果我手里有槍,
從上面跳下來的時候,你已經完蛋了。”

“如果你有槍,”槍口仍然指著這個叫做“仙道彰”的年輕人,牧回答,“在我沖過來以前,你就
會用到它了。”

“呵,不愧是牧紳一少將。”仙道只笑了一聲,突然臉色一變。

指著他的槍口向上一揚,大有開槍的意思。

生死關頭,仙道居然還能開口:“這個……槍殺平民是犯法……”

牧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他扣動板機一陣掃射。

鮮血迸飛。

仙道的表情僵住了。

身體重重地倒在地上,塵埃飛揚。

“你……你是故意的!”過了一小會兒,緩過神來的仙道氣急敗壞地叫,“你可以告訴我有人……”

牧一把把他拽到身邊:“別在同一個地方呆太久,跟我走。”

跨過地上的尸體,仙道緊緊跟在牧的身后,沒有任何遲疑。

兩個人奔跑過大半個莫克沙鎮,從始至終,仙道沒有拉下半步,他的反應速度和耐力,連牧也不禁贊嘆。

仙道對牧的贊揚嗤之以鼻。

“我是戰地記者,沒這點本事,怎么采訪?”

“哦?”某人無心的回答,讓牧瞇起了眼,“記者嗎?”

仙道露出笑臉,再一次介紹自己:“仙道彰,《斯坎耐尼時報》記者。”

“我記得,軍方有過通告,記者不得在莫克沙鎮停留、采訪。”冷淡而公式化的語氣。

“呵呵呵,這個,我……我的情況不一樣啊。”仙道急忙解釋,“我家原來就在鎮上,我十歲時才
搬走。現在家鄉出了這樣大的事,我當然要回來采訪了。”

牧沒有回答,他四下打量著,打算叫來衛兵解決眼前的麻煩。

雖然臉上還帶著笑容,可是發現牧似乎真的有意叫來士兵帶走自己,仙道的失望溢于言表。

看到仙道失望的表情,突然之間,牧覺得自己的話非常可笑。

怎么可能,就這樣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你可以留下來,不過,得在我的監視下。”

看到眼前的人一下子換上了興奮的笑臉,生動的表情如此鮮明,牧深吸了一口氣,才抑制住自
己也回報他一個笑容的沖動。

帝國歷953年3月25日,在莫克沙鎮,牧紳一與仙道彰相遇,當時,牧紳一二十七歲,仙道彰
二十六歲。

 

第三回
回牧仙小說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