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PART 2  相邀天子堂＞
       　　By 碧煙棹月

“海南王”牧紳一到京時已是十二月二十一日，博帝命御弟，毅王仙道卓率文武百官相迎，又特許其騎馬進禁宮，
見天子而不必三拜九叩，如此種種，可謂備極榮寵。一時之間，京城人頭攢動，競相爭睹“海南王”風采。 
與眾人想象的不同，牧紳一雖然出身江湖，卻無絲毫草莽氣，甚至也不因稱尊關外多年而生驕態。他談吐中一
派心胸寬大，待人接物不見一點輕慢，只是天生威嚴，使人不得不生敬仰之心。自入京后，不知多少人為其英
雄氣慨所折。毅王嘗言：“‘海南王’真人杰也。” 
但是，雖然求見牧紳一的親貴官員絡繹不絕，一向隨和好結交朋友的“陵南王”仙道彰卻一直不曾與其見面。此
事在眾人意料之中，立儲大典就在眼前，仙道彰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如何有暇拜會“海南王”？ 
十二月二十七日，下了十多天的雪終于停了。 
開年，正月初一，在禁城正殿太和殿，仙道皇朝第五代皇帝仙道博正式冊封“陵南王”仙道彰為皇太子。
是時，太和殿上群臣會集，“海南王”牧紳一亦參與觀禮。 
這是被譽為仙道皇朝傳奇的“海南王”牧紳一，與素有賢名的“陵南王”仙道彰第一次正式見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陵南王”仙道彰一身大紅冠服，襯得他唇紅齒白，俊眉朗目，當真是玉樹臨風，翩翩風采。
難得的是，此時此地，這位未來的皇太子仍能以平常心待之。他臉上，依然帶著他特有的微笑。與前來攀談的
親貴大臣交談時，謙和一如往日。 
在他身邊，世襲一等侯爵，“忠義侯”越野宏明亦面帶笑容，不時與相熟的人寒喧數句，或是點頭致意。 
這越野宏明之父越野道吉，本是官宦子弟，向以文才稱著京都。當今博帝在潛邸時，與之交住甚密、引為生平唯
一摯友。此人年少才高、生于官宦之家，又與皇子結交，一生可謂事事順遂，只是生得過于俊秀、命薄了些，
不足三十便患急病暴斃。當時博帝初登大寶，哀痛之余，追封其為一等侯爵，賜以“忠義”美名，天下人皆視為異數。
越野宏明承襲了父親的爵位，也繼承了上一代的友情。他與“陵南王”自小一起玩耍讀書，長大一同參與政務，
是這位賢王手下第一得力的人才，更是他生平益友。 
要知道仙道彰論才論德俱是無懈可擊，可是畢竟年輕，私底下不免任性妄為。滿朝文武中，只有這個越野宏明，
對仙道彰平時隨心所欲的舉動，時有勸諫。由此，博帝對越野宏明甚是鐘愛，滿朝文武也無不敬重他，過來和
他攀談的著實不在少數。 
越野宏明心思慎密，此刻雖和人寒喧談笑，卻是四處留意。突然間看見許多人都向殿門那里涌過去，心知必是那
“海南王”牧紳一到了。臉上微笑不變，只低聲提醒仙道：“殿下，是‘海南王’。” 
“海南王”牧紳一的名字，仙道彰自參與朝政的第一天就已聽到，近來，越野更是天天在他耳邊嘀咕。牧紳一的形
貌風度，他心中想像已久，當下抬眼向殿門口一望，要看看這位異姓親王的真面目。 
仙道有此心思，牧紳一對“陵南王”也是一樣的好奇。他一進殿，口中雖和圍在他四周的群臣隨意交談，眼光早四
處打量“陵南王”的所在。只一眼，兩人的目光便碰在了一起。 
在看清彼此面容時，不約而同地，兩人的眼里同時閃過一絲訝然。
那不過是淡淡的情緒起伏，剎那間便已平復，然后，兩人依舊各自與身邊人說話，誰也沒有上前寒喧的意思。
這一來，殿中的氣氛立即尷尬起來，旁人都覺不安。
好在，立儲大典很快開始了。群臣急忙依各自排位站定，大殿中一片肅靜。 
牧紳一站在最前列，全沒留意冗長的冊封儀式。他只是盯著仙道彰，看著他垂手聽宣，然后奉旨出列，走向大
殿最前方。 
他的步伐從容堅定，他的態度平和而不失恭敬，那一種泱泱風度，令他這久經沙場，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將
軍也為之心折。更不用說，四周早已為他深深低頭的群臣。
果然是王者風范！
仙道彰感覺到牧紳一銳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回望。在數百人之中，兩人對視了一眼。 
一望之下，仙道彰臉上的笑容，似又加深了些。 
那樣柔和地微笑，卻從骨子里透出一抹驕傲，牧紳一忽然覺得，這是仙道彰才配擁有的表情。 
待牧紳一回過神，御旨已下，博帝正式冊立“陵南王”仙道彰為仙道皇朝皇太子。當是時，群臣下拜，山呼萬歲。
眾人無不為皇朝得此英明太子而欣喜。 
立儲大典結束后，仙道彰含笑接受百官朝賀，一邊徐徐向牧紳一所在方向走過去。一路上，群臣紛紛躬身讓出道路。 
終于，仙道彰站到了牧紳一的面前。 
一時之間，四周鴉雀無聲。眾人素知仙道彰丰神俊朗，這几日也領略了牧紳一偉岸英武的風采。可是誰也沒想過，
這兩個各具特色的男子站在一起，會是這樣的旗鼓相當，撼人心魄。 
在場的人為兩人風采所攝，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眼神。在看見對方的時候，兩雙眼睛一齊變得異常明亮，那是，
絕世好劍躍出劍鞘的一剎那才能有的光芒。 
是牧紳一率先打破僵局。他向仙道彰一拜到底，道：“牧紳一見過太子殿下。” 
仙道彰微笑。他好象時時刻刻都在笑，尤其是現在，典禮已經結束，總算可以不必擺出一副天生貴冑的架勢，
他笑得更是輕松，笑容里還帶了一絲慵懶。實在是濁世翩翩佳公子，不著一詞而盡得風流。 
“王爺不必如此。‘海南王’之名，彰素敬仰，今日得見，足慰平生。”仙道彰含笑，微微欠身。 
可是接下來，他的語調卻變得輕快，襯著臉上懶洋洋的笑，其言辭其神態，宛若面對的是生平至交好友，“不
如去小酌一番，如何？” 
仙道彰此言一出，聞者一片嘩然。 
見仙道彰一句話令得全場震動，牧紳一臉色不變，但眼里無論如何掩不住笑意。
　　他微一頷首：“敢不從命。” 
兩人一番對答，竟自走了，渾不顧，身后眾人正瞠目以對。 
自博帝下詔宣牧紳一進京，朝野上下已經一致認定，“海南王”與“陵南王”這一對當世人杰之間，必定會有一
場龍爭虎斗。
今日立儲大典之初，兩人又故意對彼此視而不見，足見傳聞不謬。
眼看仙道彰走向牧紳一，這下不知會是怎樣劍拔弩張的局面。想不到旁觀者憂心如焚，當事者卻若無其事，
向以瀟洒著稱的仙道彰，還親口邀牧紳一作客。 
兩人是真的一見如故，或只不過是大敵當前刻意示好？眾人只覺山雨欲來風滿樓，本已忐忑的心，變得更加不安。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越野宏明望著那兩人的背影，正自微笑。
　　廟堂之上，得見如此人物，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