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番外篇　綺思＞
       　　By 碧煙棹月

輕輕地哼著童謠，有一下沒一下拍著懷里的嬰兒，直到嬰兒甜甜的睡著了，魚住綺才小心地把他交給乳母。
自從這個嬰兒出世以后，魚住綺沒讓他離開過自己，乳母和下人們，几乎形同虛設。
可是今天是不同的。
用過晚膳，看著乳母抱走了嬰兒，魚住綺離開“漱梅館”，沒有帶一個從人。
她要去的地方，是“泠篁閣”。
孩子出世以后，她的夫君，一直住在那兒。
暮色深重，“泠篁閣”還沒有掌燈。
他……想必還在“適園”沒有回來吧？
推開門，果然，仙道并不在。
點上蠟燭，先是燈芯閃出一點微黃的光暈，慢慢地，由那一點，照亮了全室。
魚住綺轉身，在仙道平日里常坐的位子坐下，搖曳的燭光里，她的身影被拖得長長的，投射在窗紗上。
她坐著，不時瞥一眼窗外，眉，一直微微蹙著。
通向“泠篁閣”的小徑上，沒有人。
魚住綺收回了目光，眉，蹙得更緊。
就算是那日在“泠篁閣”與仙道交談，她也不曾這樣躊躇。
白天博帝的話，歷歷在耳。
“綺兒，前些日子御醫還說你身體強健，怎么，彰兒剛回來，就鬧出這樣的事來？”
“御醫說了你是受驚過度，怎么，‘澹寧宮’里竟有人敢對你不敬么？”
“綺兒，有什么事，在朕的面前，還不能說嗎？”
“常兒天真可愛，朕心甚喜。朕年事已高，如今得了這個孫兒，很想想接他來宮里，享享天倫之樂。不如，擇日
立他為皇太孫，送進宮來，由朕親自調教，你看如何？”
“當然，你是他的母親，可以隨時來看他。”
當時，魚住綺只是靜靜聽著，不時微笑、點頭。
回到“漱梅館”，魚住綺與往常一樣，與愛子嬉戲，吩咐下人做事。
所謂的賢淑穩重，就是這樣吧。
直到，她無意回頭時，看見那面鏡子。
青銅雕花的鏡子，映出她的側面。
魚住綺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過自己了。
她走過去，細細端詳鏡中的人。
是看慣的容顏，雖然已為人妻、為人母， 仍然美麗如昔，神色間的雍容端庄，更是少女時不能比擬的。
看著鏡中的自己，魚住綺想到的，是自己的母親。
記憶里，母親一直是雍容的。無論家中發生任何變故，她都能微笑著面對﹔甚至父親過世的時候，母親也沒有
任何失態。
就是那樣的母親，在自己出閣，全家人、還有親朋好友滿心歡喜的時候，望著一身紅衣的自己，如往常一樣地
笑著，眼神里，卻滿是深深的無奈。
是……舍不得自己吧？那時候的自己，是這樣想的。
現在，對著鏡子，魚住綺突然明白了母親的心。
鏡中的人，仍然在微笑著，可是眼神，卻是那么地悲哀。
然后，等魚住綺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泠篁閣”。
雖然眉間溢滿躊躇不安，魚住綺仍然坐著，等著仙道回來。
畢竟，我……不是母親。
夜，漸漸地深了。
突然，遠遠地，亮起一點燈火，慢慢地向這里靠近。
魚住綺靜靜地盯著那點燈火，看它由遠及近，燈火的后面，漸漸閃現出那個熟悉的修長身影。
沒過多久，“泠篁閣”的門，被推開了。
魚住綺坐在那里，向他微笑。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