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
   
<幕十>
     By Summer


        幕十				七月四日﹐諸事大吉

	    七月四日﹐諸事大吉。

    	牧是上午來到陵南山莊的。走到山莊門口的時候﹐牧有點意外的發現﹐山莊既沒邀其他武
        林門派來援﹐也沒作甚麼特別的防備。幾個童子照例在門口打掃﹐一個老蒼頭坐在門欄上
        抽旱煙﹐氣氛和祥。

    	雖說神的報告裡已經說了﹐陵南派並沒有向其他門派邀手的跡象﹐所以牧才把一眾手下也
        留在了山下。但如此和祥﹐卻也實在出人意料﹐反而讓人生疑。門口的老蒼頭倒是老眼不
        花﹐看見牧﹐便放下了旱煙杆﹐走上前來道。

    	"常樂候遠道而來﹐鄙莊疏于迎接﹐還望恕罪。請候爺到裡面寬坐。"

    	牧點了點頭﹐心中也不由暗贊﹐陵南派雖然數十年不出江湖﹐畢竟治家有方﹐和這次南來
        其他所繳滅的門派的驚慌失措全然不同。誰知﹐那老僕卻不引他往正廳﹐反而帶他向花園
        走去﹐最後走到了一個院落外道。

     	"候爺﹐鄙莊少莊主﹐就在裡面等候。"

    	說著﹐老蒼頭竟是一禮﹐從容而去。牧倒有點好笑﹐想自己這一路南來﹐雖然刻意隱滅形
        跡﹐但所到之處﹐無不驚慌失措﹐視如大難臨頭﹐或邀高手助陣﹐或棄家而逃﹐或顧步疑
        陣﹐唯有自己這個頭號大敵﹐反而鬆懈如此﹐竟當自己是好友來訪﹐由一個老蒼頭帶到後
        廳來見。如此想來﹐倒虧得他把清田留在山下﹐否則﹐以那人的脾氣﹐現在大概已鬧起來了。

    	話雖如此﹐牧仍是不敢有絲毫大意﹐仙道氏向來詭計多端﹐看似大度﹐安知其中沒有其他
        的圈套。看他似閑閑的把門一推﹐其實全身暗運內力﹐以妨有人在門後暗算。

    	一扇門支丫丫的開了﹐卻見院內昂然一棵梧桐如蓋﹐樹下站著一人﹐一身白衣被桐蔭映成
        碧色﹐風神俊朗﹐髮式囂張﹐瀟灑飄揚﹐正是那日突然失蹤的'彰' ﹗

    	"有朋自遠方來﹐不異樂乎。"

    	笑笑的上前施了一禮﹐抬起頭來﹐四目相對﹐仍是那一雙清澄如水﹐無時無刻不帶著幾份
        頑皮笑意的眼睛。

    	"朋友貴姓﹖"
    	"不敢﹐在下仙道彰。"

    	仍是初見時的那幾句對答﹐卻總要親口引證了﹐才能死心。牧先沒說話﹐淡淡看了他片刻﹐
        突然縱聲大笑﹐笑得梧桐一陣亂顫﹐碧葉紛紛而落。仙道看了他片刻﹐只靜靜嘆了口氣﹐
        指著莊南的一座高臺道。

    	"你看見那座樓嗎﹖"
    	"怎麼﹖"
    	"那是我伯父夜夜聽春雨的地方。"
    	"…"
     	"信不信在你﹐那事之後﹐他一生都不快樂。"
    	"等你殺了我﹐也可以蓋這樣一座小樓。"

    	仙道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想了想﹐苦笑了一下道。

    	"你一定要打一架﹐我也沒辦法。不過﹐這事原是我仙道家的事﹐自當由我一肩承擔﹐和師
        兄他們無關﹐請你事後放陵南一馬。"

    	牧本想諷刺他兩句﹐卻見仙道說這話時﹐神態極為誠摯﹐不知怎的﹐竟然點了點頭﹐淡淡道。

    	"多說無益﹐動手吧﹗"

    	仙道總算得了這個承諾﹐精神不由為之一振﹐居然正色一禮﹐笑了笑道。

    	"多謝成全。"

    	這次﹐牧沒再說話﹐仙道只靜靜笑著。兩人均是武林的絕頂高手﹐相爭往往不過一瞬之間﹐
        眼觀眼﹐鼻觀鼻﹐空氣﹐仿彿就此凝固了似的。一陣風過﹐一片方才被牧的笑聲震落的碧葉
        幽幽而落﹐牧的左手微抬﹐仙道目光一閃﹐身形急轉﹐已閃電般擋了過去﹐兩人就此纏斗在
        一起。

    	仙道的身法極快﹐招招搶攻﹐幾乎快如閃電﹐雖快﹐卻不絮亂﹐每招每式都讓人看得清清楚
        楚﹐勁力含蓄內斂﹐已將這路他家傳的逍遙掌中陰陽動靜﹐吞吐開合的真邸發揮了出來。這
        路掌法由他使來﹐當真是衣袖飄飄﹐瀟灑自如﹐從容中更見神采飛揚﹐當真不愧逍遙二字。

    	牧見了﹐也不由為之喝了一聲彩。他的身法卻極凝重﹐招式並不花巧﹐內力卻如濤濤江海﹐
        源源不絕﹐從各個方面﹐緩緩把仙道圍在其中。任他如穿花蝴蝶﹐行雲流水﹐也漸漸避無
        可避﹐只能用掌法中的柔力躲閃。

    	又過了數十招﹐牧的神色不變﹐掌力卻更見雄厚﹐仙道被他的掌力逼得無處遁身﹐越閃越
        吃力﹐強接了兩掌後﹐雖未受傷﹐一口真氣卻已是岔在了胸口。正狼狽間﹐只見牧又是一
        掌平平推到﹐仙道看得清楚﹐想閃開﹐走岔了的真氣卻是一陣劇痛﹐身法竟移動不靈。電
        光火石般的﹐仙道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打到這個地步﹐應該也可以了。' 一念如此﹐
        他也不再還手﹐只淡淡一笑﹐看著牧手起掌落。斗得正酣﹐牧突覺掌上一輕﹐知道仙道已
        經內力不繼﹐是自己贏了。卻沒想到他會突然袖手待斃﹐想收手亦來不及了。只在那電光
        好石的一刻﹐一掌已排山倒海般的打在了仙道身上。

	    一時間﹐兩人都呆住了。仙道受了那排山倒海的一掌﹐竟然未倒﹐反而捂著嘴咳了一聲笑道。

    	"牧﹐有個問題﹐我想了一萬次﹐最後發現﹐這是個解不開的結。解不開的結﹐還非解不可﹐
        那就只好﹐把我的大頭送你當球踢了。"

	    他的話說得仍是十分詼諧﹐眼中的神采亦仍是平時調笑頑皮的樣子﹐似乎渾然不覺﹐鮮紅
        的血正不受控制的從他的嘴角絲絲流下﹐漸漸染紅了那件雪白的袍子。

    	四週安靜如死﹐只聽見仙道越來越低的聲音﹐和牧的呼吸聲。

    	"至于七夕之約﹐牧﹐對不起﹐我是去不成了。"

    	說著﹐仙道隨意擦了擦嘴角的血﹐臉上露出了溫和愉快的笑意﹐仿彿只是在和牧談什麼有
        趣的話題的似的。牧卻突然覺得﹐有那麼一瞬間﹐仙道看他的目光是那麼深﹐那麼難受﹐
        愛憐橫溢﹐依依不舍﹐似乎要將以後所有的﹐未盡之意﹐全都在這一眼中看盡。因為﹐
        他自己也知道﹐這是最後一眼了﹐這次閉上了眼﹐就再不能看見牧了。

	    看著仙道倒下的時候﹐牧只覺得﹐左胸心臟的位置﹐突然象被劍尖刺中了似的﹐劇疼了起來。


        上部完


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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