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
         <幕十三>
By Summer


        幕十三				寒煙翠

	    兩人你來我往﹐轉眼就過了二十餘招﹐只見牧二百忙中仍不忘說話擾亂藤真的心神﹐藤真微
        微皺眉﹐以快打快﹐他的輕功絕妙﹐一時間只見碧袖紛飛如蝶舞﹐其中夾著一團雪影﹐煞是
        好看﹗他似乎已洞察到了牧二的用心﹐唇含冷笑﹐招式欲加凌厲奇幻。如此﹐牧二一時也被
        他逼得手忙腳亂﹐他兩人打得激烈﹐花形在一旁看得也是驚心動魄。饒是他為人素來沉穩淡
        定﹐只是關心則亂﹐不由時喜時懮﹐患得患失﹐著實為藤真捏了一把汗。

	    又過了數招﹐卻見藤真左手一晃﹐逼開了牧二一掌﹐右手的自然簫直打牧二左肩﹐這招招式
        並不特別奇妙﹐只是速度奇快﹐牧二一時閃躲不開﹐竟不得不伸手硬接那管自然簫。花形看
        見﹐不由大喜﹐他知道藤真在那管簫上誶有獨門寒毒﹐與簫身的玉質相承﹐任是何等內家高
        手﹐只要以肌膚輕輕一碰﹐寒毒便當即滲入對方體內﹐讓人全身如墜冰窟﹐不能再戰。牧二
        似乎認得這自然簫的厲害﹐所以一直不曾以手相觸﹐如今迫不得己以手硬接﹐便是輸定了﹗

     	誰知﹐他這一念未絕﹐卻見牧二身法驟變﹐花形只覺眼前一花﹐再定神時﹐卻見牧二不知用
        了什麼手法反把藤真摟在了懷裡﹐高坐在了屋梁之上。這一勝負逆轉只在一瞬之間﹐縱然花
        形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竟也沒能看清楚﹐更不知他何以不懼自然簫上的寒意﹖

     	原來﹐牧二此來﹐也是早有準備﹐在手上戴了一副無色透明的天蠶絲手套﹐專門用來對付藤
        真的自然簫。這天蠶絲乃天下至寶﹐百毒不侵﹐自然不怕這玉簫上的寒毒。他事先故意不露﹐
        只在關鍵時才出手﹐輕輕松松的便接住了那柄自然簫﹐更趁機將一股雄厚無比的內力從簫管
        中傳了過去﹐藤真一時不防﹐便中了他的道。

     	藤真久經大敵﹐心中自有衡量﹐他感覺牧二此來的確並不惡意﹐有心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什麼
        來意﹐所以並不掙扎﹐坐在敵人懷裡﹐神色泰然﹐淡淡道。

     	"破自然簫的方法﹐是牧紳一傳給你的﹖"
    	"開口牧紳一﹐閉口牧紳一﹐莫非毒仙還是對我那個沒良心的兄長念念不忘﹖"

    	他這樣說﹐無益就是承認﹐自己卻是牧的弟弟﹐只是此來並非出自他的指使而已。說著﹐
        居然撈起了一把藤真散在肩上的頭髮在鼻下聞了聞。這個舉動實在輕薄無禮之至﹐藤真居
        然仍不生氣﹐只將自己的頭髮輕輕拉了回來﹐笑道。

     	"這麼說來﹐閣下此來﹐倒是替我不平了﹖"

    	牧二本來不過素性疏狂﹐知道飛葉毒仙在江湖上有諾大的名氣﹐見面卻不過是個纖秀少年﹐
        脾氣倒著實不小﹐因此雖然有事相求﹐仍動了個開玩笑的念頭﹐有心要惹惹他。如今見藤
        真言笑可喜﹐卻不知怎的﹐心頭怦然一動﹐似乎有些明白兄長當年的心情﹐反而開不出玩
        笑了﹐忙收斂心神﹐正了正色方道。

    	"不敢﹐在下剛剛已說了﹐此來並不惡意﹐乃是有事相求。"
    	"何事﹖"
    	"想來先生也曾聽說過'黃帝內經' 。"

    	藤真臉上仍是神色不動﹐心中卻不由一跳。'黃帝內經' 從表面上看﹐不過是部醫書的名字﹐
        其實卻包含著魔教百年相傳的一個重大秘密。師傅當年收容牧﹐居心叵測﹐也無非是為了想
        從牧口中挖出這四個字的秘密。細細想來﹐若不是這部內典裡的秘密﹐後來的事情也就都不
        會發生了。他想起恨事﹐心中不覺微感悵然﹐但理智又告訴他﹐此地非惆悵之地。待要收斂
        心神﹐偏偏微微轉頭﹐就能看見牧二那張和牧一般無二﹐略顯黝黑的面龐﹐身後腰間微感對
        方身上的熱氣﹐不由又是一陣無來由的懊惱煩躁。

    	牧二正說得得意﹐見藤真神色微變﹐心知有異。突然神色一變﹐將懷中的藤真往外一推﹐變
        色道。

    	"寒煙翠﹗"
    	"你也有點見識嘛。"

    	一脫束縛﹐藤真身形輕盈的在空中轉了半個圈﹐悠悠閑閑的坐回了靠窗的椅子上﹐還順手整
        理了一下自己尚不及梳理的長髮。他這一轉之間﹐已調整好了心情﹐斜靠在椅上﹐只笑吟吟
        的漫聲吟道。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吟罷﹐又復言笑如花﹐談笑用兵﹐仿彿剛纔那場惡斗根本不曾發生過似的﹐只一雙笑盈盈
        的眼中﹐多了幾份貓戲鼠似的得意。心中卻不無遺憾﹐只可惜他發覺得還是快了些﹐要不
        然﹐定能把其中的秘密多挖出來幾份。

    	牧二臉上不動聲色﹐暗中咬了咬牙﹐千防萬防﹐到底還是中了他的道兒。寒煙翠雖不是什
        麼一時三刻要命的東西﹐卻是出名的附骨蝕髓﹐特別是消磨有武功的人的內力﹐別具奇效。
        藤真剛剛念的那首詞﹐前半闕是形容此毒的來源製法﹐後半闕是病狀。自己在這和他糾纏
        多時﹐只怕已吸了一肚子的寒煙翠﹐如今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這樣乾涸下去﹐等到'黯然
        銷魂﹐夜夜除非'的時候﹐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牧二臉上含笑﹐肚裡生氣﹐腦中已想好了退策。於是仍笑著﹐右手卻猛的一抬﹐一股勁風
        向坐在椅上的藤真打去﹐一旁的花形一愣﹐已搶上前去﹐接了過來。借著雙掌相錯的一刻﹐
        牧二反身往後一彈﹐已從門口退了出去﹐只聽他的聲音在黑暗中笑道。

    	"飛葉先生﹐高山不改﹐綠水常流﹐下次再見。"

    	藤真聽著他的聲音﹐咬唇微微冷哼了一聲﹐轉頭卻見花形正看著自己﹐乃淡淡道。

    	"不要緊。"

    	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到了猶有殘香不斷的爐邊﹐從中拈起了一只燃得半殘的素綠色薰香﹐
        小心熄滅﹐收入匣中。這個同樣姓牧的傢伙居然不怕他簫上的奇毒﹐此事不免大出意料﹐
        幸好睡前額外點了一只寒煙翠﹐不怕他不乖乖的回來。想到得意處﹐藤真不由又燦然一
        笑。之後﹐才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懷中取出了一顆黑色的解藥遞給花形道。

    	"差點兒忘了你。"

    	花形看著那絕美的笑顏﹐心中一時不知是悲是喜。藤真卻領會不到他的心情﹐看著手中盛
        寒煙翠的盒子﹐心中輕吟那首古詞﹐方纔的得意中漸漸又多了一絲黯然之意。

    	其實﹐天下之大﹐寒煙翠散﹐黯然銷魂者﹐又豈獨君一人。


第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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