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
         <幕十四>
By Summer

        
        幕十四				當斷不斷

    	月色清淡﹐牧一人負手站在船頭出神﹐意態悠閑。驟然看去﹐誰又能想到這個負手賞月的
        男子﹐就是近來獨闖天下第一莊﹐將中原武林攪得風雲色變的魔教教主﹗

    	夜色沉靜﹐除了零星幾點漁火外﹐僅有遠山間鐘聲微鳴。江上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十
        分清新可喜﹐正是夏夜中最舒服的一段時間。牧此刻的心情﹐卻並不怎麼平靜。只是他幼
        經劇變﹐之後又統領魔教上下﹐性情變得十分深沉﹐喜怒不輕顯與顏色。此時此刻﹐究竟
        在想些什麼﹐想到何人﹐只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不知站了有多久﹐卻聽身後水聲微揚﹐有條黑影正悄然向後艙摸去。牧似乎並沒看到那影
        子﹐負在背後的手卻微微一彈﹐一物凌風破空飛至﹐那黑影一驚﹐急忙扭轉身法﹐斜斜躍
        起﹐卻掠到了牧背後﹐單膝跪下道。

    	"屬下參見教主。"

    	月光照在那人臉上﹐正是牧手下的得力大將之一神宗一郎。牧並不回頭﹐也不追問他剛纔
        要作什麼﹐只淡淡道。

    	"都安排好了﹖"
    	"是﹐一切照教主吩咐﹐清田已打著常樂旗號從陸上分三路動身﹐大家都以為教主已經起程。
        謠言也已經散布出去﹐現在海船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中原武林有什麼動靜﹖"
    	"群龍無首﹐一片混亂。不過﹐聽說飛葉等一行人也在江南﹐屬下擔心…"

    	神有意沒把這句話說完﹐牧思索了片刻道。

    	"派人密切注意飛葉的行蹤﹐不要跟得太緊﹐有任何事發生﹐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輕起衝突﹗"
    	"是。"

    	神停了停﹐終于還是把心裡那句話說了出來。

    	"另外﹐陵南方面認定是本教擄走了仙道彰﹐目前雖未張揚﹐亦在百計秘密搜索本教行蹤﹐
         不知教主有何安排﹖"
    	"你既然想說﹐就把話說完好了。"
    	"是﹐屬下認為﹐陵南山莊乃中原武林之首領﹐而今亦是百足之蟲﹐死而不殭。冒然與之結仇﹐
         已非上策。動向不明﹐更是大忌。教主此番揚威陵南﹐固然令中原武林為之膽寒﹐但仙道彰
         一日生死未明﹐斬草不除根﹐本教就始有心腹之患﹗更何況﹐這事瞞得過別人﹐瞞不過飛葉
         先生﹐如果就此事糾集本教長老﹐也是一大麻煩。"

    	牧聽罷卻只是一笑﹐知道這個心腹智囊已經識破了機關﹐卻只淡淡道。

    	"我自有衡量。"

    	神知道他的脾氣﹐口中往往說得越淡﹐心意就越是不易琢磨﹐越難更改。更何況﹐把飛葉先生
        這張牌都打出來也不能見效的話﹐再說什麼也只是多余。於是﹐也只是起身一笑﹐並不多說
         ﹐心裡卻暗暗在打怎樣借刀殺人﹐不露痕跡的替牧解決掉目前後艙裡的這個大麻煩。

    	正想著﹐卻見牧轉身﹐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

    	"神。其他不論﹐若飛葉先生在我起程前知道了這船上的秘密﹐我只唯你試問。"
    	"是﹐屬下不敢﹗。"

    	他的口氣很淡﹐神卻已聽出了其中的分量﹐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知道打算已經被牧看穿了。
        這招大好的借刀殺人是沒法用了﹐只好再隨機應變。

    	聽著神的腳步聲的確已經去遠﹐牧又站了半響﹐轉身走入後艙﹐一個青年正沉沉睡在艙中﹐
        卻是如今陵南派百計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仙道彰。仙道此刻睡得正熟﹐身上還蓋著
        一襲不知誰細心加上的薄被。重傷之下﹐他的呼吸十分微弱﹐臉色也蒼白憔悴異常﹐和平日
        飛揚跳脫的樣子迥然不同。牧看了他一會兒﹐眼色深沉。

    	並不是完全沒想到'彰' 就是'仙道' ﹐初時是想看看他究竟要玩什麼把戲﹐後來﹐卻漸漸變
        得連自己也不怎麼想知道真相了。即使如此﹐在桐院相見的那一刻﹐仍是有種驚怒失望崩發
        的感覺﹐只不知怒的是自己被騙了一路﹐還是在怒事情竟然真的和自己所不願想的一般模樣。
        如此﹐才在盛怒下出手﹐出手時並未容情﹐有心要以鐵石心腸來了結這段說不清的恩怨情仇。

    	為這段恩怨﹐他付出得已經太多﹐甚至還賠上了那人﹐好不容易才走到這步﹐如此中道而回﹐
        他輸不起。只是﹐看著彰倒下﹐原本應該大仇得報﹐志得意滿﹐那一刻﹐心中卻空得如同少
        了什麼。仿彿又回到了那個飄雪的日子﹐看著那人擲下玉蕭﹐決絕而去。於是﹐幾乎是不假
        思索﹐就把這個騙子一路帶了回來。帶回來作什麼﹐該如何處置﹐卻連自己也說不清楚。

    	牧想著﹐不由冷笑了一聲﹐是笑自己。他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不外乎心狠手辣﹐遇事決斷。
        要是給外人知道﹐堂堂的常樂候也有這麼懮柔寡斷的時候﹐不免笑掉大牙。神說的對﹐當斷
        不斷﹐必受其害﹐該作出個決斷才對。

    	目中的寒光擻然一閃﹐一隻手輕輕按在了猶在昏睡的彰的額上﹐此時只要勁力微吐﹐就是一百
        個彰也死定了。冷冷看了那張睡顏片刻﹐牧微微嘆了口氣﹐卻只輕輕撫了撫仙道的頭髮﹐極輕﹐
        極輕的。



第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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