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
         By Summer
         <幕二十二>

        幕二十二                           潮起潮落﹐恩怨難分明

    藤真暫居之所在臨海的山上﹐但聽松濤與潮聲相合應﹐景色清幽無比。牧二﹐牧士
    一卻沒這麼雅﹐他似是一路走得頗為狼狽﹐此時渴得極了﹐一進門就先要了一大杯
    茶﹐喝了個痛快。三人在書房坐了下來﹐藤真居中﹐花形坐在他左邊﹐牧士一便坐
    在了右面。

    三人均是很深沉的人﹐言談間雖然雍雍睦睦﹐卻輕易不說一句相關的要緊話。牧士
    一和藤真二人還算各自心裡有數﹐比較沉得住氣﹐花形心中卻不免有些好奇。他已
    追隨藤真多年﹐知道牧的母親﹐梧桐妃子其實出自藤門﹐算起來﹐應是藤真的姨母。
    但其他過往恩怨﹐藤真平素卻極少提到﹐因此他所知自然有限﹐適才聽牧藤兩人打
    啞瞇﹐此刻不由有些心癢癢的﹐頗想一窺究竟。

    最後還是牧士一忍不住先開口道。
     “你先說﹐還是我說﹖”
    這句問的卻是藤真﹐藤真淡淡品了口茶道。
     “既然要說斯人獨憔悴﹐自然是你說。”

    牧士一這次倒也不推脫﹐想了想道。

     “此時說來話長﹐要從家母歸于牧門﹐隱居桃淵說起。”

    他這一說﹐無益就是承認﹐他確是牧紫王與梧桐妃子之後﹐牧紳一的嫡親兄弟。之
    後﹐卻說起了一段﹐牽扯到牧﹐藤﹐仙﹐南四家近百年的恩怨糾纏。

    原來﹐梧桐妃子雖最終歸與牧門﹐然妃子傾城﹐昔年武林中為她所傾倒之人﹐又何
    止一牧﹖只是﹐早在三四十年前﹐魔教教主牧紫王便已名揚天下﹐旁人縱然仰慕妃
    子顏色﹐也不敢與其競爭﹐但當時﹐卻有一個叫南烈的無名之士﹐並不管這許多。

    那南烈的武功最初也不是很高﹐而且好用淬毒暗器﹐用的明目張膽﹐不加掩飾﹐是
    以為中原武林所不恥。他在少年時曾慘敗在湘北花流的手上﹐從此在中原消聲匿跡﹐
    很多人以為他已經死了。其實他不但未死﹐反而在關外練成了一身絕世的武功。功
    成之後﹐他卻也沒再入關復仇﹐更沒有揚名天下﹐只靜靜在關外過日子。

    這南烈的脾氣有些古怪﹐他不愛說話﹐平生更少朋友﹐處世其實應在正邪之間﹐只
    是暗器太過毒辣﹐又不知掩飾﹐是以為正道武林所不容。但即使如此﹐當年亦有人
    云﹐南烈的一雙手﹐可謂天下最貴重的東西之一。

    結果﹐這個南烈在塞外﹐卻無意見到了梧桐妃子﹐並且一見鐘情﹐誓要奪得美人歸。
    當時梧桐妃子為本身的固疾七懸脈之症﹐正在關外尋找‘黃帝內經’ 一書。這黃帝
    內經﹐乃武林前人所創的一本奇書﹐內有絕世武功﹐可化解妃子的七懸脈一症。南
    烈於是追隨左右﹐妃子生性瀟灑﹐見解別有一格﹐對他雖未傾心﹐卻也並不鄙視﹐
    事故南烈也就更加痴心。誰就在這個時候﹐妃子卻遇到了魔教之主﹐也就是牧紫王。

    這兩人倒也不是一見傾心﹐其中經歷了許多變故﹐妃子終于允嫁牧門。南烈傷心欲
    絕﹐他也不恨妃子﹐只恨魔教教主橫刀奪愛﹐於是竟公然挑戰牧紫王。這一戰之下﹐
    自然是南烈輸了﹐並且受了重傷﹐他那雙天下最貴重的手﹐竟然被生生廢了一只。

    待他好不容易傷癒之後﹐妃子已和新婚夫婿一起駕舟出海﹐從此芳蹤渺渺。這一舉
    其實倒不是為了避他﹐而是妃子自知身有七懸脈的絕症﹐又找不到黃帝內經﹐是以
    必定命不久長﹐所以牧紫王才拋下了如日中天的魔教教主之位﹐攜愛妻出海﹐一起
    笑傲海天。

    那南烈的性情本來就有些偏激﹐而且對妃子也確是動了真情。據聞﹐在妃子歸隱桃
    淵的日子裡﹐南烈常常一人到妃子出海的長堤上﹐眺望白雲﹐斯人獨憔悴。其情之
    苦﹐可見其用情之深。

    這一來﹐他雖仍是不恨妃子﹐卻把魔教恨之入骨。他自知不是牧紫王的對手﹐因此
    隱居深山﹐苦心修練﹐想要報仇。只可惜﹐還在他閉關研究武學的時候﹐妃子生子
    後不久﹐終于逃不過七懸脈的劫數﹐香消玉損。牧紫王傷心之下﹐攜子歸故﹐後來
    不知怎麼的﹐又與仙道氏一見如故﹐結為好友。

    這段私交原本極為隱密﹐後來不知怎麼的﹐竟然為天下人所知﹐是以不容。加上突
    有傳言說牧紫王有稱霸武林之心﹐從中生處了誤會﹐以至于演變出了那場雪山比劍﹐
    一死一傷﹐慘敗慘勝的結局。後來亦有人說﹐這其中的種種誤會湊巧﹐全是南烈處
    心機慮設計而成的。可笑牧紫王英雄一世﹐仙道氏聰明一生﹐最終卻均誤與肖小之
    手﹐也足可見南烈心中怨毒之深。

    待牧紫王一死﹐他所遺下的兩個孤兒﹐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這才有牧紳一百死一
    生﹐出關逃至雪山﹐為藤真的師傅﹐別有居心﹐號醫仙的高頭所收留。他的同胞弟
    弟牧士一卻在亂中為南烈帶去了大理。

    南烈的這一用心究竟是為什麼﹖卻是除他自己之外﹐大概無人能懂。也許是因為﹐
    他想見這對同胞手足將來兄弟相殘。也許是因為﹐他仍對梧桐妃子余情未了﹐事故
    一念不忍﹐帶走了他的後人。也許﹐他只是想對牧紫王作最後一個報復。

    但無論是什麼原因都好﹐平心而論﹐他對這個弟子卻也並不算壞。只是牧士一長大
    後﹐漸漸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知道父親之所以和好友相殘﹐是現在這位師傅一
    手操縱的好戲。如此﹐自然也就不能再待下去﹐找了個機會﹐借南烈仍然每年來妃
    子昔日出海地方憑吊的這個習慣﹐偷偷溜了出來。他素知南烈心狠手辣﹐武功通神﹐
    是故也極小心﹐更在走前偷了一卷南烈例年來搜索‘黃帝內經’ 的心得﹐打算到關
    外去找兄長﹐結果卻先在路上撞到了藤真。

    這一路來的種種﹐大半是由牧士一說的﹐其中卻也不乏藤真的補充。他們兩人都算
    個中人﹐所以敘述起來倒也平靜﹐只花形初次聽這其中的辛秘﹐這才知道﹐原來牧﹐
    藤﹐仙﹐南這四家﹐竟然有如此深的淵源﹐而又每每環環相扣﹐恩怨糾纏﹐真正是
    老天的設計。

    他想得出神﹐卻聽窗外潮起潮落﹐其實﹐人生在世﹐因緣生滅﹐恩怨有誰能明﹖此
    故﹐慧者通人如梧桐妃子﹐寧可棄塵世﹐而歸桃淵﹖




幕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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