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前傳      上邪
         By Summer
         <幕四>


    幕四					吳月

    那一夜﹐不見吳月。他來江南﹐是來看江南的月﹐那一夜﹐吳儂卻無月。

    左手小指輕輕一勾﹐右手微微一按﹐弦音出奇清冷﹐驚起了樹上一巢寒鴉。靜夜應
    無思﹐不知心恨誰﹖君又在為誰獨坐拂琴﹖一曲未終﹐卻聽一個聲音在旁笑道。

     “請問﹐閣下可是飛葉公子﹖”

    那是個家人模樣﹐青衣小帽的人﹐手提一隻竹籃﹐衣飾整潔﹐言語文雅﹐笑嘻嘻的
    出現在了他面前。

     “我家主人姑蘇慕容﹐久聞公子雅名﹐只不敢貿然打擾﹐特命小人前來﹐略表恭敬
    之意。”

    說著﹐手中的竹籃微微向前一呈。藤真微微猶豫了一下﹐他來江南﹐是來看吳月﹐
    不想捲入江湖。姑蘇慕容﹐百年世家﹐好大的名氣﹐只在他心中﹐卻又算得了什
    麼﹖

    只這一念之間﹐那恭敬職禮的家人﹐驀的身形一長﹐手腕一翻﹐竹籃中一股白煙
    乍起﹐藤真只覺眼前驀的一痛﹐如火燒般的炎﹐已是一片漆黑。只聽一聲尖利的
    口哨伴著獰笑﹐無數的人聲忽從各種想不到的地方跳了出來﹐各種兵器拳腳已向
    他打了過來。

    “殺了他﹗”

    他﹐是來看吳月的﹐怎麼卻忘了﹐江湖風波惡﹗

    &&&&&&

    千山暮雪﹐無邊無垠。一個綠衣少年正一個人往雪山上走去﹐只見他身法輕靈﹐
    再陡峭危險的地方﹐也只輕輕一轉身﹐便上去了。他卻不肯老老實實的走﹐左
    轉又轉間﹐固執的要踩著那人留下的腳印。一串白色的腳印﹐在雪地上﹐仿彿
    一串珍珠。綠衣少年一跳一跳的走著﹐一步也不要少﹐每個腳印都要重疊在一起。

    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藤真還沒有來。牧仰天躺在雪地上﹐看著一碧千裡的晴
    空。他一向喜歡這裡﹐躺在這個地方﹐仿彿人和天都融為了一體﹐讓人只記住
    大自然的偉大﹐而忘記了自己的渺小﹐更忘記了自己的不快樂﹐讓他可以把自
    己放逐在無限的空間裡﹐直到藤真找來為止。

    並沒有刻意相約來這裡見面﹐甚至自己今天上來的時候﹐都沒有告訴他一聲。
    但牧很確定﹐藤真一定會來的。就象是明晨太陽會從東方出現一樣﹐牧再確定
    不過﹐藤真一定會來這裡找自己﹐所以便在這裡等。

    也不知等了多久﹐只覺得肚子上沉甸甸的﹐睜開眼﹐燦爛的雪光中﹐已經多了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藤真總是怕冷﹐從不肯坐在雪地上﹐見他睡著了﹐便坐
    在了他的肚子上。

    “壓﹐壓死我了。”

    牧抱怨著﹐一邊抱怨﹐一邊笑著伸手把藤真整個拉進了懷裡。兩個少年笑著﹐
    鬧著﹐打著﹐抱著在雪地上打著滾﹐卻不肯再放開彼此。好像只有這樣﹐才能
    彌補分開的時間中的遺憾。

    “別鬧了﹗臭阿牧﹗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總穿著綠衣的少年終于成功的把一塊雪悄悄塞進了他那黑臉同伴的衣服裡﹐一
    邊躲著他的報復﹐一邊又笑又喘的從衣服裡拿出了一小瓶酒。

    這是從師傅的櫃子裡偷出來的。其實﹐無論他去管師傅要什麼﹐師傅都會給他。
    只不過﹐偷出來的酒﹐才格外有味道。

    那是個小小的瓷瓶﹐潔白光滑的薄瓷﹐一直珍重的放在懷裡﹐還帶著人體的溫暖。
    上面燒著一行淡綠色的字﹐梨花醇。美麗的瓶子﹐美麗的名字﹐美麗的酒﹐是在
    少年眼中﹐永遠最最美麗的心上人專門為他而偷來的。

    偷了酒﹐卻忘了拿杯子﹐便只能你一口﹐我一口的對著瓶子喝。淡綠色的酒液﹐
    芳醇清洌﹐齒頰留香﹐只讓人不飲亦醉。

     “牧﹐這是江南啊。”
     “啊﹖”
     “我說是這酒是江南﹗”

    月亮升起來的時候﹐藤真似乎有點醉了﹐自己並不覺得﹐頭卻已舒服的歪在了
    牧的肩上。牧也有點醉了﹐醉得只覺得空氣中仿彿有種淡淡的幽香﹐既不是池
    邊雪蓮的甜香﹐也不是梨花醇。不假思索的﹐他拉起藤真的頭髮﹐放下鼻下聞
    了聞。
 
   “你的頭髮是香的。”
    “什麼﹖”
      “是…白蓮子﹐諦仙草﹐血參…”

    黑臉的少年用力聞了兩下﹐很精確的報出了一串藥名。醫理上﹐他雖然不及藤
    真遠矣﹐然而﹐要說出幾味藥也並不是難事。最愛乾淨的綠衣少年有點懊喪的
    從他手裡把頭髮拉回來﹐自己也聞了兩下﹐嘟囔道。

   “又弄了一身藥味﹐煉丹真不是人幹的事。”
    “嗯﹐你剛纔說什麼﹖”
    “什麼什麼﹖”
      “你不是說江南什麼的嗎﹖”

    牧為了挽回自己的失言﹐開始左右言之其他。也許是因為真的醉了﹐藤真立
    刻就上當了。

   “我在說江南。”
      “噢﹐江南。”

    牧點頭附和著﹐其實他不太明白﹐不知道為什麼﹐藤真每次提到‘江南’ ﹐
    都會立刻變得那麼嚮往。這樣想著﹐牧不由微微的笑了。藤真似乎察覺了牧
    這個微小的表情變化﹐對他作了個鬼臉﹐順勢躺倒在了他的腿上﹐眼睛已經
    快要閉上了﹐嘴裡卻還模模糊糊的說著。

   “牧﹐將來我們一起去江南﹐看江南的月亮﹐喝梨花醇。”

    &&&&&&

   “饒饒命…. 啊﹗”

    劍﹐刺入了最後一人的口中﹐原本乞命的聲音頓時變得無比悽厲﹐隨後訝然
    而止。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即使再大的瓢潑大雨也無法掩飾。

    兩眼仍是一片漆黑﹐如刀剮般的痛﹐藤真淡淡的站了一會兒﹐扔下了劍﹐仰
    起了臉﹐讓雨點盡情的打在他的臉上﹐身上。

    他來江南﹐是來看吳月的。

    自姑蘇一戰﹐飛葉先生就此名揚天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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