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故事
By 千山之雪

 兩個人并肩沿著街走,地面濕漉漉的,鞋底摩擦在上面的聲音并不頂好聽。
 "到底還是說走就走了啊。"
 也不能說他不夠朋友,冬季賽也完了。
 美國是個好地方。
 可以繼續打籃球。
 自己……也終究是有要離開的一天吧。
 冬季賽,算是最后一場比賽,沒有赤木與木暮,自己做到這一步也算是盡力了。
 "以后只有做業余的份了。只是缺了原來的拍檔啊。"
 就是要像那時的魚住一樣,被費那么大的勁找了來最后打一場練習賽,也不知有沒
有機會了。 明年的新生又不知是個什么樣子。 今年的戰績和安西老師,說不定會把現在初中的几個好手引來呢。 再加上宮城和遲早要回去的櫻木,說不准,真也有一天,能拿個冠軍看看吧。 宮城那小子是運氣好。 還有一年──做了隊長,大概也有機會跟彩子加強感情的吧。 肯定的只有一件事。 明年新生中不會再有個流川楓。 雪粒落在脖子上,全身抖了一下。真是的,這件夾克有點太大了。 "不影響明天的航班吧。" "還好。" 畢竟也不過是很小很小的一場雪而已,大概今夜也就化了吧。 可是也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突然。 氣溫降得還真快。 "5點鐘么?" 流川點點頭,還是老樣子,不必說的話不多說一句。 "早成那個樣子,明天我不去送你了。" "嗯。" "想想好笑,那么一大早爬起來,好象我是你什么人似的。" "嗯。" "只是畢業的時候我會請客哦。少了個你,猩猩和猴子都會寂寞吧──"玩笑話沒
有說完,好象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了。 流川大約是衣服穿少了,吸了一下鼻子。 "至少你也留個EMAIL吧。"免得又鬧出什么搬家啊改電話的事情。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有些事情啊……丟了就丟了,忘了也忘了。 "而且我才沒錢給你打電話。" 網絡真是好東西。 沒有法子更遠也沒有法子更近。 倒是真像可以不變似的。 其實也知道一去就是好几年的事了。聯絡又怎樣不聯絡又怎樣,再見面……難道
還是現在這樣子。 記得球隊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的時候,木暮笑起來說,等他回來,怕是原來几個人,
都是成家的成家,立業的立業,要照張穿同隊球衣的照片,趁現在啊。 趁現在啊。 翻遍全身口袋也只找到支不知哪來的舊鋼筆,再找張紙就找不到了。 "只好寫在手上啦。" 流川干脆地一攤手。 在他的手掌心里寫下自己的EMAIL。 他的手掌攤得很開很平。 涼成這個樣子。不戴手套的人啊。 寫完了,但愿沒錯。然后把筆遞給他。
 路燈一定是有毛病了,越來越暗下來……暗成這個樣子。
 流川的身子俯得很低,額前的劉海把手指擦得發痒。
 "張開一點手啦,白痴。"
 筆尖在手心划得有點痛。 
 "也不知道寫字輕一點。"
 不用看也想得出來,字還是老樣子吧……漂亮的球技并不等于漂亮的書法啊。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補課的時候就順手把他的一張草稿紙收了去,等補考過了也就
懶得整理了,到那么久才找出來。 看的時候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難道真的想要預先留一個球星的簽字嗎。 上面又沒寫著他的名字。 不過是一些涂得亂七八糟的公式字母而已啦。 差一點被姐姐整理的時候扔掉,又去垃圾桶里翻了出來。 但是看來看去,這一張染得臟兮兮的紙,巴巴的當寶貝藏起來,不要說他,誰不
會說一聲白痴啊。 真是的,多久沒做這種幼稚的事情了? 想要留點什么下來,他的筆跡嗎? 筆跡……從筆跡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嗎? 他的性格不用看吧。
簡單。 簡簡單單那一句話。 那一個字。 卻概括不出來……算了,自己什么時候學成那種婆婆媽媽的樣子啊。 路燈閃了一下,亮了一點起來。 看清楚了,才寫了兩個字母──鋼筆竟不出水了。 啞然失笑,那個人卻顯得很不耐煩了。 "你要是再用點力,划破我的手也就留下來了。" 不知為什么自己要說這樣的話。聽起來心里有點發寒。 掏遍了口袋再想找一支筆,卻找不到了。 這一支……也不知道是哪個猴年馬月帶在身上的。 那個人更不用問了。 他是不會在身上帶著筆的吧。 "算了。"一邊裹緊空蕩蕩的夾克一邊笑,"也好……反正你記住了。那你可得先發
個過來,我等你就是了。" 卻不想想等不到又如何。 等不到又如何。 只是囑咐: "就算想不出來也要寫個字啊。" "說什么都可以?" "說句你常說的話也好,至少也告訴我你活著啊。" "白痴。" 倒真希望他說這句話呢,若是能打開一封EMAIL,看到這兩個字,是一定會好象聽
到他說這句話的聲音吧。
 小小的雪片在路燈的光下疏疏洒洒地落著。
 流川咳了一下。
 若不是他感冒了,就大概是想要說什么話。
 可是到底也沒說,看看左手看看右手,像是想要搓手的樣子,兩只手握在一起卻放
開,像沒地方擱似的倒也好笑。 衣服一定是穿少了。 居然穿件沒口袋的毛衣。 伸手過去握住,冷得像冰。他卻掙脫開來了。 明知道也沒什么,不知為什么竟臉上有點熱。 "只是幫你搓一搓啦,手這么冷,當心感冒。" "白痴。"他說,"我的手容易出汗,會把字搓掉的啦。" "那就這樣好了。" 握住他冰涼的手指,明知道自己的也是一樣的冷。 可是這么握著握著……就算時間長一點,到底也會變得溫暖起來的吧。 "就這么告別么?" 總覺得這樣子,以后想起來的時候,像缺了一點什么。 可是又缺什么呢。 他的家快到了吧。 "白痴,"流川說,聲音有一點嘶啞,"白痴。" 他的手臂環上來,小小的雪粒在他的睫毛上淡淡地閃著。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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