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鎖
            by Ashley
           <PART 7>



      
            "仙道,下班要不要去……咦?"越野很意外地看到仙道正在整理書本放入紙箱,
            "你要換辦公室嗎?"
            仙道抬頭一笑。越野直覺有點不對,是久已熟悉的那種悠遠淡然的微笑,卻有好
            一陣沒見過了……
            "越野,你不是想搬到城外嗎?我知道一處臨海的房子,三間臥室,二十萬,有
            興趣嗎?"
            "二十萬?你開玩笑吧,有屋頂沒有啊?"
            "你見過的,佛萊斯路254號,怎么樣?"
            "啊?你……"越野大惑不解地看著仙道低著頭不停手地收拾東西,"怎么,你要
            去倒插門了嗎?"
            仙道再是一笑。越野覺著有些恍惚,象是看著冰凍的河面上淺淡的冬陽,下面
            覆蓋的不知是死寂抑或是湍急的寒水。 
 
            "我已經接受加州那邊的職位,下周就搬過去。"仙道的語氣象在說他下周要加一
            節討論課。
            "可是,那,他呢?"
            仙道起身走到窗口。八月的午后,梧桐葉上反射的日光有點刺眼。
            "你記得舊金山機場的受害者當中有一個日本人嗎?"
            越野張大了嘴。
            仙道沒有回頭,"宏明啊,這世界很小呢。" 

            不大明白,又好像全都明白了。仙道的背影仍是在遙遠的地方。感覺著他的痛楚,
            卻依然觸不到他。越野的心疼得擰起來,仙道……
            窗前的人回轉身,鑲鍍著陽光的微笑越發燦爛,"二十萬,便宜你小子了,還用考
            慮嗎?"
            "便宜?"越野苦笑一下,"這便宜可不是好占的吧。有什么任務,先交待清楚再說。"
            仙道失笑,"能有什么任務?"眼神漸漸拉得遠了,唇角的彎度溫柔地緩緩放開,
            "他,能照顧自己。" 


            九月的沙岸,天空象瘋人的調色板,胡亂涂抹著大塊深深淺淺的青灰。海的顏色是
            慘淡的銀白,在風的撕扯下肆意呻吟著。台風警報早已發出,空空蕩蕩的海灘上只
            要一個單薄的人影,長衣翻飛如海鳥的羽翼,手中長長的鎖鏈牽系著不遠處追著浪
            頭撒歡的黑狗。 

            早上出來遛狗路過教堂,聽著鐘聲,第一次忍不住走進去,坐在最后一排,遠遠地
            看著黑衣的牧師高指天穹:"God has a plan."
            天意難問。神有他的計划。我們唯有相信他的指引,遵循他的愿望。
            那一刻,忽然喘不過氣,起身推了門快步走出去,一逕走到空無一人的海灘。
            遵循神的愿望……那我的愿望呢?我只想愛那個愛我的人,想牽他的手到白頭。這
            樣的愿望,在萬能的神面前是太卑微了吧?神不許給我,那么我遵從他的旨意,我
            一個人過,我跟我的回憶一起過﹔卻為什么,為什么又給我希望,讓我以為遠去了
            的幸福的背影還能姍姍回頭?為什么偏偏是那個人?那個人,我怎么能不恨他?三
            年前因為他我失去我至愛的人,如今我甚至無法再擁有關于他的回憶。關閉的記憶
            就象收拾起的書本,再不能原樣攤開,曾經清晰的字跡早已暈染了模糊一片。無名
            指上的戒指貼在唇邊,只覺冰涼徹骨。到這一刻才真正覺著,自己是一個人了。海
            天望斷,歲月無涯,都只能是,孤單單的一個人…… 

            "嗚……"牧羊犬不知何時跑回了主人腳邊。藤真一把抱起,臉埋進那一團暖和的絨
            毛。我沒忘,BUDDY,我還有你呢。 

            天空愈發陰沉,海潮里隱隱裹挾著雷聲。一路走回家,到得門口,豆大的雨點 哩
            啪啦砸了下來。開門時聽見電話鈴響,趕著進了書房,看到caller ID上加州區號
            的陌生號碼,猶豫一下,手扶上話筒,終于沒有提起,待那鈴聲早已沉寂,才驚覺
            一直不曾放開。
            日日夜夜地恨了三年卻無可名狀的命運,終于幻化人形,竟是我已經無法抑止地渴
            求與珍愛的笑容和溫暖。不愿對自己承認,真正恨著的,是他一聲不響地消失,一
            如三年前,以絕塵遠走逃避他自己的和他帶給別人的傷痛。
            到今天他還想說什么呢?
            或者,是我太苛求了。換了任何人,都只能這么做吧。不, 不是這樣。我愛的人,
            不是這樣的。 

            藤真甩甩頭,放開電話。捧了茶盞,坐下來撿著剛取回的信件。其中一封來自舊金
            山地區檢察院,有几分遲疑地拆開,先微微一驚,慢慢地放了信箋,向后靠上沙發
            背,看著窗外雨橫風狂,嘴唇輕輕摩動著溫熱的杯緣,臉上漪漪漣漣地,漾起一片
            淺淡的笑影。 

            "鈴──!鈴──!"這時候怎會有人來?從觀望孔里一看,是254號的新鄰居,抓
            著把被風吹散了架的折傘,跺著腳使勁地按鈴。
            "越野君,快進來,出了什么事嗎?"
            "呃,沒事。"越野尷尬地抖著一頭的水珠,"就是來看看藤真君在不在。"
            藤真了然一笑,"越野君辛苦了,我去倒茶。"
            走進廚房,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可憐的越野君,台風天里被那個人逼著走了兩條
            街來看我在不在,這會兒大概正在痛悔交友不慎吧。 

            藤真端了茶出來,越野正瞪著茶几上攤開的信箋,"仙道他瘋了嗎?對方會撕碎了
            他的!"


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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