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象
            by 涼玥
          　

隔窗的窗帘被拉開了，母親總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2000年7月28日17點32分6秒，
并不算明亮的暮色，聒噪的關心，又回到了我的耳邊。我的又一個下午結束了。好想哭……
一個月前，突然對他說，我想回家。于是，我就給自己放了兩個月的假，并不算是以思
念為理由的探親，當然也不是因為吵架。只是有一份心情，想回家。家鄉的土地，總是
有熟悉的味道的，在這里，也能聞到。

作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從事了這個職業。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很有激情，什么都想
寫，可愛的人，囂張的人﹔沉悶的人，開朗的人﹔總幻想的人，實際的人，還有，愛情的
故事。然后，就是覺得什么都能寫。閱歷，是寫作的土壤。有人是這樣對我說的，而我，
只是因為天賦吧。但是，現在已經不行了。時間，總是留不下一絲痕跡。無論是工作，寫
作，還是看文章，這個時刻過去了，心里就只有空。留不住，即使是拼命地想記住，也只
得到一種做作的結果。認真過了，感動過了，震撼過了，佩服過了，然后，就什么也沒有
了。因為故事，總是別人的。

手邊的抽屜里，有厚厚的同學錄。小學的，初中的，高中的，一本本地增加著。但翻開它，
眼中就只有那些似曾相識的名字，沒有臉孔，沒有往事的記憶。于是，再怎么親密的玩笑，
真摯的承諾，也都成了鬧劇，成了年少天真的殉葬品。難道，我真的是不能記住嗎？還是，
本就沒有了心。那顆唯一的東西，曾經跳動在精神的發梢上，閃耀在明亮的眼睛里，貼上溫
暖的臉頰，和溫暖的‘他’的心。……然后，隨之冰冷，一年了。
有一個男友，是個很好的人，從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的。和他，是我提出交往的。
“好吧，那你去吧。”
我不想見他。家里的電話，我喜歡聽它響著，一直響著。我不喜歡去接。即使接了，也最希
望對方，不是他。一個月的別離，熱戀中的人應該會增加了更多的愛情欲望。應該？一次次
的借口，讓我用來去換他那句日益失落的成全。我為什么這樣，我，害怕嗎？

夏日的傍晚，陣雨后的清涼，‘他’，還有我。路過一家婚紗店的時候，不設防的心，陷入了
“sealed with a kiss”的旋律。悠長的調子，如當時的天空，古老而昏黃。我，停住了腳步去聽。
然后，‘他’就會笑我，笑我總被這些老掉牙的東西吸引。是的，我就是相信這些羅曼蒂克。
因為我會幻想，永恆的味道。而‘他’，也就如我常說‘他’的那樣，只有實際的思想。‘他’吻了
我。被壓在那隔離著少女甜蜜愛情的完美結局的代表物的巨大玻璃上，我只感到了，全身，
有被‘他’撩撥出的熱度。但是，沖刷過的櫥窗，是冰冷的。冰冷，從背后滲入，慢慢地，滲
入了心里……
如夢境中的殘像，‘他’，消失。而我，還在原地，麻木地看著同一個夢，樂此不疲地，露著
笑容。
同樣的夏日的傍晚，厚重的窗帘，嚴實的門。現在房里，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沒有陽光，
甚至，新鮮的空氣。古老電扇所帶來的風，昏黃的台燈，還有我，所有的一切。門，即使只
露了條縫，也會不習慣。生活，難道就這樣過了？還剩一個月，只有一個月。

認識‘他’的時候，我是個開朗的人，可愛的人，有人緣的。所以，‘他’會說。
“沒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可以自由的飛翔。”
但是，‘他’不知道嗎？那些，只是我所羨慕的。我有的，只是野心。心里的無底洞，怎么，
也填不滿了。目標，征服感，更高的目標，更強的征服感……然后，空虛。就像每次努力考
試，然后得到第一，但最終，只是更深的空虛。無聊的游戲！可以預知結果的游戲，不無聊
嗎？執著的原因，可能只是，還是忍不住想要享受那瞬間的虛榮的滿足吧。那么，有野心就
是因為有空虛了。直到，遇上‘他’。
但是，‘他’最后留下的話，最后，微笑著，握著我的手留下的話，還是那句。
“沒有我，你也能好好活的。所以，好好活著。”
但是，我沒有生氣，只是想著，留住‘他’手里的溫度，就像一直的那樣的溫暖。

‘他’很喜歡看卡通，我家里，也有‘他’留下的一部。“格里菲斯”，‘他’每次看見這個人的時候，
總是會說，那是我的原型。可我，從沒有仔細看過，我是很相信‘他’的話的。
于是今天，我翻出了它，看了。一個人在大大的屏幕前，去應征‘他’給我的所有記憶。高傲的
夢想，和，脆弱的靈魂。原來，‘他’是很了解我的。但是突然，我很想笑。
彰，你是不會知道了嗎？現在的我，喜歡“格里菲斯”，如果遇上他，毫不猶豫去追隨他的，將
會是我。因為，已經沒有了你啊。我，已經不回不去以前的我了。

生命的責任要自己承擔，我很害怕。
放棄，交給別人，也許很膽怯，但是，很輕松啊。

2001年7月28日，仙道死去的第一年。
夜幕降臨的時候，藤真健司在睡夢中，露出了美麗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