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ravity of love
            by 草頭 



      
      我,相田彥一,16歲。 
      在這個把平凡當作無能的時代里,非常不湊巧的,表面上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
生而已。   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有過各式各樣的人。其實,如果一定要分出個高下的話,有
時想天才和凡人之間似乎沒有任何的區別。凡人會有剎那間閃爍的靈光,而天才
也會有遺恨一生的時候。   我從小生活在TIME。這是個地方的名字,當然,在地圖上你是找不到的。或者更
應該說,這只是一種文化的象征。TIME,它代表著殺或者被殺的過程。   時間,在奔跑中喘著氣,然后把過去帶給不知道在哪里的未來。   我8歲的時候,第一次被那個人帶來TIME,那時我正為那3天沒有吃飯的肚子哀悼。
他像天使一樣出現在我的面前。他說:孩子,生活需要的是勇氣。很多年以后,
我才真正領悟到他說這句話的含義。   這是個需要勇氣超過智慧的年代。聰明,只能讓我們更為的困頓,因為想了太多
了,反而會做的太少。勇氣,是一種看似剝離了煩惱的字眼。它需要的只是一時
之間的努力。   我開始像其他很多正常的孩子一樣上學讀書,開始有所謂的朋友。彰是第一個和
我說話的人,他比我大5歲,長得比我高很多。他梳著尖尖的頭發,笑起來很放
肆,還有那一臉的無所謂。   我依然記得他那天對我說:嗨,你知道嗎?你知道TIME是干什么的嗎?我像個傻
瓜般地回答他:是能讓我吃飽飯的地方。他突然地大笑了起來,他拉著每一個從
身邊走過的人,指著我說:這個人只是想吃飽飯而已。我生氣地轉過身不理他。
他依然圍著我笑著。臨走的時候,他說:我也希望能每一天都吃飽,真的。   那以后,我很久沒有看到過他。我無所謂是否在生命中有過這么一個人,因為
在那以后的几天,我陸陸續續地認識了很多像我一樣的小孩。   一個留著鮮紅頭發的人叫做櫻木花道,一個流著披肩長發的人叫三井,非常吵
鬧的叫清田信長,還有個像女孩子般文靜的叫神。最后帶回來的是個叫流川楓
的,他是個怎么看都別扭的孩子。而那天,彰也出現了。   彰那天看上去非常地累,整個人像晒干的魚一樣,蔫蔫地,沒有任何的生氣。
他坐在大廳的角落里,大片的陰影落在他的身上。   我默默地坐到了他的旁邊,他對我笑了笑說:嘿,小餓鬼。今天吃飽了沒?我
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你看上去沒有吃飽呀。他轉過頭去,眼神散亂地落在房子
的任何一個地方:你知道嗎?小餓鬼,我吃得很飽呢!   我們坐在大廳里,靜靜地等著。那個把我帶回來的人走到了彰的面前,他說:
AKIRA,你來。彰隨著他走到了里屋。而我們這些人像似得到了解放般地轟鬧
起來。   那個叫清田的人很會說話,而紅頭發的櫻木更是有活力。我們打鬧著,彼此熟悉。   流川楓是個不合群的人。就算是文靜如女孩般的神也沒有他那樣的不合群。
他冷冷的就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看風景。我坐過去,
側頭問他:你好,你叫流川楓對嗎?他點了點頭。然后直到分手,都沒有說過一
句話。   后來,據說,他在那天剛失去了父母。對于父母,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印象。
我們都是群沒有父母的孩子。神說:他只是還不習慣而已。   再次見到彰,是在一個星期后的晚上。那天,他似乎很高興。他跑來對我說:
小餓鬼,想吃蛋糕嗎?那天是他的生日。我們為他搞了個生日會。說是PARTY,
也只是在晚飯后舉行個切蛋糕的儀式而已。他興奮地跳上跳下。那個把我們
帶回來的人,靜靜地站在旁邊。   彰切了塊最大的蛋糕給他。他說,AKIRA,謝謝。彰傻傻地笑著,他說:KENJI,
希望明年還能吃到蛋糕。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的名字叫KENJI。彰說,他也是
我們的伙伴。可我一直覺得他更是老師。在TIME里,是他教會我們成長的。   一年后,我9歲。從這年起,我就要開始學習工作了。   我曾經問過彰,我們究竟是做什么的?彰說:你知道什么是人類最古老的職
業嗎?我點點頭,他接著說:那我們要做的就是其中的一項而已。   我開始理解為什么彰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像晒干的魚一樣,為什么KENJI喜歡用
香水,為什么三井在一次外出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當KENJI把槍放在我的手里的時候,他說:孩子,記住,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幫
你的,只有你自己。   我開始認真地學習該怎么使用它。我知道生活是需要勇氣的,而生活也確實不
需要我們考慮太多。如果有來生的話,我可以選擇坐個哲學家,在吃飽飯的時
候,討論人性的丑惡或者是道義的高下。但現在,我沒有這個資格。   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KENJI拉著我的手,他說:希望你能回來。   我依然很清楚地記得,那個人死去的時候還張著大大的眼睛盯著我。我拼命
地洗刷著自己的身體。可是浴室里仍然散發著那股久久不去的死亡的味道。
我用刷子來來回回的磨著手,直到彰撞開門,磁磚上到處都是斑斑的血跡。   彰把我抱到床上,他用大大的毛毯把我裹住。他說,小餓鬼,我給你帶禮物
來了。那是瓶香水,我聞的出,和KENJI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他說,這叫做
ESCAPE。   我開始像KENJI一樣用這種香水。而我也發現,原來KENJI也是不習慣的。這
讓我稍微地感覺好點。KENJI知道后,只是笑著說:孩子,你會習慣的。   后來,確實,我開始麻木于這種味道。像我這樣的孩子,不能要求生活太多,
除了妥協,沒有其他的任何辦法。   別的人也都進行著他們的學習和工作。   清田開始不說話了。櫻木也缺少了活力。神本就是個默默的人。而流川楓則
更冷了。   如果說不幸中依然還有很多幸運的話,那么我確實應該好好地感謝上帝的。   我活到了現在。   11歲的時候,我們失去了清田。那天是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夏天,彰和KENJI
把他的尸體從外面帶了回來。我們都靜靜地站在旁邊。尸體第二天在郊外的
空地上被火化了。KENJI把骨灰撒在了天空中。他說:我們是被上帝遺棄的
孩子,所以,不論活著還是死了,都是不需要有家的。   15歲的時候,神開始間歇地做噩夢。他有時會在半夜里大聲地哭泣。我們
都躲在自己的房間里,用被子緊緊地捂住耳朵。他像瘋了一樣活了大半年,
那年冬天的時候,從樓頂上跳了下來。記得那天他上樓去的時候,我在走
廊里碰到他,他笑著對我說:彥一,我去看星星,今晚的特別漂亮呢。   在我16歲那年,我周圍還活著的人,只有彰,KENJI,櫻木,還有流川。   在過去的8年里,我們失去了三井,清田,還有神。   KENJI23歲生日的時候,我們再一次吃到了蛋糕。蛋糕是彰切的,KENJI說,
他的手上有味道,會把蛋糕弄臟的。   我們默默地吃著蛋糕,沒有人說話。   第二天,KENJI帶著流川出去工作。那天,他是被流川抱著回來的。彰沖
上前去,一把把他搶了過來。流川因為沒有站穩而倒在了地上。。   KENJI躺在床上,他摸了摸彰的頭,安慰我們說:傻孩子,我不是還活得
好好的嗎?干我們這行的,怎么可能不受傷呢?   他確實還活著,只是永遠都看不見了而已。   流川說,那天的任務原本是出奇的順利的。可在他最后出手的時候,卻猶豫
了。對方的手槍在對著他打響的時候,KENJI沖過去推倒了他。   彰狠狠地抽了他兩個耳光。流川沒有躲。我看見他眼眶中滴下的淚,他說:
那個人……那個人長得很像我父親……   我站在KENJI的床邊,他睡得像個孩子一樣的無邪。彰趴在床邊,拉著KENJI
的手睡著了。明天的太陽再過几個小時就要升起來了,只是對有些人來說,
那些光已經變得好無意義了。   那段時間,過得非常得慢。彰要工作,整天都找不到人。流川和櫻木也都
是一有機會就不呆在屋子里。我知道他們只是想用一種悲哀的東西去忘記
另一種而已。   我開始教KENJI在黑暗中走路。我扶著他穿過屋子里的每一個房間。他的
鼻子開始變得出奇的靈驗,隨便進誰的房間,他都能聞出來。   有時,如果天氣好的話,我會帶他去公園里走走。KENJI會像一個孩子一
樣,興奮地撫摸地上的青草。我問他:你為什么要救流川?他笑著說:我
只是累了。   他說:彥一,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帶著彰回TIME的時候,他也剛剛死了父
母。他安靜地吃完我給他的蛋糕。然后問我什么才算是真正的死亡。我告
訴他,肉體的死亡只是另一種生的開始。所以,死亡有的時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無時無刻地要去面對它。   臨走的時候,KENJI說,彥一,以后請每天都帶我來這里吧。我很久沒有聞
到過那么清新的空氣了。   從那以后,我開始不用香水了。ESCAPE的味道,現在只屬于一個人了。   彰的工作量越來越大。他甚至搶走了我們的工作。KENJI和他吵架,是在那
次工作后。彰殺了一個12歲的孩子。在此之前,KENJI從不讓我們去殺那些
孩子和女人。他總說:雖然工作不容易,可孩子還是需要溫暖的童年的。
我們的手不應該沾上純淨的血。所以,以前有這樣的工作,都是他代替我
們去執行的。吵架的時候,彰沒 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在KENJI太激動的時
候,走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他。我聽見KENJI哭著說著:對不起。   我依然每天都帶KENJI去公園。   一般我們都坐在大櫻花樹下,靜靜地看著風景。KENJI有時會靠在樹干上輕
輕哼著歌。現在是秋天,早沒有了櫻花。不過,在KENJI的歌聲里我都能感
受到春天的氣息。   后來,我們每天的公園約會變成了三個人。一個叫MAKI的警察加入了進來。
認識他是因為那天由于我的疏忽讓KENJI跌倒了,是那個叫MAKI的警察把他
扶了起來。   做我們這行的,看到警察應該是要躲避的。可那天,KENJI卻像對著多年的
朋友一樣,很愉快地交談著。MAKI是個高高大大的人,皮膚黑黑的,笑起來
很溫暖。那天后,我們經常會在公園里碰到他。他每次都說是巧合,可我不
相信。我想,他是在等著KENJI的吧。   世上有些人是生來孤立無援的。不論是非曲折,警察和殺手都是那樣的人。
明天,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很遙不可及的東西。像我們這樣的人,生命只是在
剎那間綻放的煙花而已。   一個星期后,我開始很放心地讓KENJI和他單獨在一起。他會拉著KENJI的手,
帶著他逛一個又一個公園。然后,在固定的地方,我接KENJI回家。   彰依然非常地忙碌。我有時想,也許有一天他會殺光這世上所有的人。   再一次看到他,是在櫻木的葬禮上。我們按照TIME的慣例,在郊外的空地上
火化。櫻木的骨灰像碎紙片一樣散落在周圍的草叢里。他就這樣離開了,走
的時候悄無聲息,就像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一樣。   他不是死在任務的失敗上。他是死在彰的手上。TIME對于所謂的叛徒,是絕
不心慈手軟的。我扶著KENJI站在那里,聽著那“霹靂啪啦”火苗竄動的聲
音。彰站在遠遠的地方,像黑暗中孤獨的航船一樣。而那原本明亮的燈塔,
現在卻沒有了光。我聽見KENJI低低地聲音說著:AKIRA,你在哪里?   空氣中散著微微的臭氧的味道。那名叫作晴子的女孩垂著頭抽泣著。   櫻木是因為想和這個女孩永遠在一起而選擇離開TIME的。他選擇了路,但卻
走錯了路。TIME,在這個世上就像地獄深處的嘆息之牆,不是渺小的人類可
以輕易突破的。   流川說,這個任務是彰特別要求的。他說,櫻木死在他手上總比別人的好。
我無言以對。對于我們而言,死在哪,死在什么時候,死在誰的手上,這又
有什么分別?死亡就像是晚餐,只要不餓著,沙拉和牛排是一樣的。   從那后,我們再也沒有看見過彰。他搬出了我們住的屋子。流川說:可能做
更危險的事了吧。   但又有什么比殺和被殺更危險的呢?   KENJI也沒有再問起過他。他每天都和MAKI去公園散步。然后,我在固定的
地方,接他回家。   7個月以后,流川從外面抱回了一個孩子。他沒有說什么。KENJI把孩子抱在
手里,他笑著說:要起個什么樣的名字呢?流川說:就叫他悔吧。我們從沒
有問流川,孩子從哪里來,是誰的。有很多事情獨一個“悔”字是無法再回
頭的,但已經足夠了。   KENJI于是每天都帶著這個孩子去公園。那個名叫MAKI的警察,依然每天都
來。我每次都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再回頭走開。我想MAKI是喜歡
KENJI的吧,雖然他從沒有說過。可KENJI拉著他的手時,給我感覺更多的是
因為一種依靠,就像兒時,在下暴雨的夜里,父親抱著我哄我睡覺一樣。   我們開始邀請MAKI來家里做客。他總會帶些小禮物給悔。然后在我和流川做
飯的時候,推著KENJI去花園里散步。   那是新的一年的除夕夜。MAKI邀請我們去他家。   我和流川在客廳里看電視。悔手舞足蹈地咿咿呀呀叫著。MAKI在廚房里忙碌
著,KENJI在一旁幫著他的忙。這么多年以來,他已經完全習慣了黑暗的生
活。人的忍耐力有時是驚人的。我們再也沒把他當作過瞎子。   悔因為突如其來的槍聲,哇哇地大哭了起來。我和流川沖進了廚房。   KENJI的胸口咕咕地冒著血。血噴了MAKI一身。那只拿槍的手是我們都熟悉的,
而這時卻顫抖得厲害。彰像瘋子一樣推開MAKI,他緊緊地抱著KENJI,撕心裂
肺地叫著“KENJI,KENJI”。   KENJI伸出手,他溫柔地撫摸著彰的臉頰,他笑著說:AKIRA,謝謝你為我做
了那么多。可惜,我只能走到這里了……彰低下頭去吻他,他把頭深深地埋
在KENJI的懷里,血順著他的衣襟滑落下來。   我突然想起,8歲的時候,夏天,我們洗完澡,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玩耍。彰
像只小狗一樣,把頭伸在KENJI的懷里,嗅著嗅著,然后大叫“KENJI,KENJI,
好香好香。”   那是ESCAPE的味道。   殺MAKI是彰最后的一份工作。他一直努力地想要有足夠的資本能帶KENJI離開。   本來,第二天清晨,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ESCAPE是CK,91年的一款香水。 *THE GRAVITY OF LOVE是ENIGMA,2000年的專輯THE SCREEN BEHIND THE MIRROR
中的一首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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