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ange
  <PART 3>
 by Garcia


	
仙道沒有想到自己可以這樣早的醒來。
冬天的夜是很長的,窗外依然一片暗色,只有淡淡的積雪影子落在玻璃上,他披上
衣服起身走到窗前,凝結的冰花擋住了所有視線。 伸手在天然畫板上涂抹著,原本是想畫成玫瑰的,結果卻象是快凋落的玉蘭,他笑
了笑推開窗。雪已停了,帶著雪馨的冰冷空氣涌進溫暖的屋內,昏暗中只看得見遠
處的燈塔,這讓他想起以前居住過的地方,也是這樣的氣息,也是這樣模糊不清的
景色,一再重復的冰冷和昏暗令人倦怠。 ‘你經常感到倦怠嗎?’曾經裝做不經意的問過。 ‘嗯,很少……有人說過那是五侯貴族的專利,也有人說人世間有兩類不幸,即一
無所獲的不幸和整個擁有某種東西的不幸,后者更為不幸。那個更不幸的講的就是
倦怠……’ 總是把心情放在臉上的友人引經據典的回答了長達五分鐘,最后還不忘加上一句: ‘青春期容易倦怠是很正常的,特別是象你這樣的精神匱乏者,沒關系,我的查拉
圖斯特拉和唐璜可以借你。’ 想起友人的揶挪神情他微笑起來。 風經過時,房檐上的積雪不斷下落 不知那邊有沒有下雪呢? 他的笑容漸漸淡去。 窗輕輕的被合上,玻璃中的背影寂莫而倦怠。 ************************ 開始打果汁的時候,仙道聽到樓上有動靜,很快日本第一高中生就穿戴齊整且一臉
尷尬的出現在廚房。 “澤北君,昨天睡的好嗎?”他一邊往面包里夾著生菜一邊微笑著問。 “嗯。謝謝……我來幫你。” “啊,不用。已經好了,牛奶還是果汁?” “隨便什么都可以。” “那就和我一樣好了,橙汁?” “嗯。” 安靜進餐是基本禮儀之一,于此時卻顯得太過沉悶,刀叉碰撞聲中仙道抬頭看著對面
的客人。對他不是沒有印象,只不過留在記憶里的不是形象和名字而是他打敗自己的
這個結果以及令人無法忘卻的鋒利和柔韌完美融和的球技,就象流川楓,不,應該說
在風格上流川象他,加以時日高中籃壇的天下是誰的真還不知道。日本第一,這種事
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能做到吧。 他忽然意識到這種想法太奇怪,好象是在坐壁上觀,怎么說自己也是被譽為明日之星
的天才啊,不可以自暴自棄的……自暴自棄?怎么會用上這個詞?可從來沒有沉淪到
這種處境的,不過“籃球天才”一詞應該只限于今年了,之后…… 落在臉上的目光讓仙道察覺到客人正看著他。 “昨天的事真對不起……” 略微停了停,澤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的話沒有別
的意思。” “嗯,我知道,不過你真的蠻奇怪呢,從秋田來神奈川很遠的,真的就是為打一場
籃球嗎?是不是有別的預謀呢?”仙道打趣著說,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這樣“單純”。 “沒有別的……我是從東京來的。” “東京?” “嗯。放假呀,和朋友去玩。” “這樣……那你去看新建的游樂園沒?” “有啊!好象那里的云霄飛車是亞洲第一大的。我坐了兩次呢!河田學長下來后臉
都白了。” “河田?” “河田雅史啊!難道你不知道那只臭蠻牛?他可是山王第一中鋒!” “澤北……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是真的沒印象……我對人的分辨能力比較低。” “……所以你才一直記錯我的名字?” “這個……你就不要再說了……” 昨天的不快和適才的尷尬消散在活躍的談話里,這個年紀的孩子本來就是很容易成
為朋友的。在吃過早飯后他們稍做休息便出門了,天還朦朧的暗著,兩人不緊不慢
的走在沒有人的街道上。本來說是要打籃球去,因為仙道的一句:‘冬季里的神奈
川海是相當有個性的’,澤北便執意要去看看。于是仙道更覺得澤北來找自己是有
別的原因的:他看起來并不是那么“很”想打一場比賽,“NO.1”同學掩飾的本領
比起場上的假動作過人可差遠了,但他既然不想說那就算了,反正多認識一個人也
挺好。 “這里真的很好呀!仙道!” 走在前面的男孩子回過頭沖著拎球袋的人驚喜的喊,冬季海邊凌厲的風吹散了聲音,
飛舞著的黃色圍巾在灰白色的世界里顯得格外明亮。仙道走過去與他并肩站在環海
公路邊觀看著 橙色,是晨曦的天空,與奇妙顏色的海水交融在一起后是那樣的相得
益彰。 “我從沒看過這樣漂亮的顏色呢! “嗯,很美。” “看啊!有鳥呢!這么早就有嗎?” “是紅嘴寒鴨,從西伯利亞來日本過冬的。這一帶非常多。” “在秋田看不到,這么多好有氣魄!” “秋田的冬天應該比這里冷的多吧?” “對啊。那邊全年平均下來只有十度左右,最冷的時候有零下十几度……哦,越
來越多了!” 仙道看著興高彩烈的澤北想起第一次來這里的情景。那時是夏天,色彩分明的季
節里滿眼是清澈的藍,還有云彩和海鷗,可不知為什么覺得有種空泛的寂莫,冬
季的海卻真的是與眾不同,它的色彩是混沌的情緒是激奮的,有呼嘯的風有拍岸
的浪還有硬冷的岩石,似乎天地間的所有驕傲和豪放都集中在這里。所以說即使
是海也是有不同的個性吧。 他向海那邊望去,曙色之中無邊無際的暗藍色在驚濤拍岸,隨浪起伏的是白色的
寒鴨,青灰長堤上燈柱孤零零的影子漸漸淡去,更大的浪翻騰起來鳥兒們扑棱棱
飛起來,低空盤旋了片刻便停歇到堤面上,好似一片動態的雪。 鳥群讓仙道想起了小時候常玩的游戲,當下他就翻過圍欄。 “來!” 微笑著招招手,澤北沒有遲疑的也翻了過來。 “干什么?” 笑容在持續,眼神卻變的狡黠,他突然拉住澤北的手向長堤俯沖著跑去。耳邊是
颼颼的風聲,寒冷的空氣迷離著眼睛,斜坡的石梯結著冰,荊棘勾挂著褲腳,由
上而下的沖擊力使奔跑者有種可以騰空飛翔的感覺,男孩子的驚呼讓仙道的笑脫
口而出,回蕩在并不寂廖的海天間有著不經事的囂張。棲息在堤壩上的鳥群被笑
得一塌糊涂的人驚的四散逃逸,振翅的聲音如同華麗的交響樂般響起,白色的羽
翼交織成有觸感的云環繞在他們身邊。 本來是件很“有趣”的惡作劇,沒想到卻有了意外的麻煩,堤壩上凝結的冰相當
滑一路狂奔過來的二人根本收不腳,到后來笑聲變成慘呼,直看著離狂嘯的海越
來越近。臨近堤岸邊緣時仙道一把攬住破鏽不堪的燈柱,還沒等穩住同伴就從后
面撞了過來,他忙拉緊了澤北的手向回拽,結果兩個人一起摔在地上。心驚加著
刺激,一時半會兒誰也沒起來,就那樣躺在堤面上喘著氣瞪著昏沉沉的天。 很快天空有了奇怪的顏色,光明和黑暗之間、橙與藍之間流動著的是變化不定的
光影,看得久了居然會眩暈,即使閉上了眼睛也無法擺脫這種感覺,很奇妙,仙
道微笑起來。 風停留在肌膚上,海不斷襲卷過來潮濕又清冽的氣息,雖然是滲到骨頭里的冷可
他卻一動也不想動。 “仙道,籃球掉到海里去了。” 澤北的聲音從上方傳過來,在風里聽上去模糊不清。 “仙道?” “嗯。” “…你不冷嗎?” “……” 他睜開眼睛,遠方的天已全是金色,海天交接處是一抹最深的紅,白色的鳥在空
中盤旋,輪船的汽鳴從遙遠的不確定方向飄過來。從來不知道神奈川的冬天會這
樣的美麗。 看了一眼坐在金色晨陽里的男孩,他笑著又合上了眼睛。 “不知是為了什么,我的心如此憂傷/一段古老的傳說,不知不覺在心頭溢漾…” “…《蘿列萊》。” 歌者停下哼唱,唇邊漾起了溫柔的笑,間隔了一會兒換了語言的歌聲在空蕩蕩的
長堤上再次響起。 “不知是為了什么,我的心如此憂傷/一段古老的傳說,不知不覺在心頭溢漾/
萊茵河靜靜地流淌,暮色昏暗,微風清涼/在傍晚的斜陽里,群峰披著彩霞/有
位絕色女郎,坐在高山之上,秀發和花冠閃耀金芒/她的梳子穿過長發,歌聲飄
渺悠揚/這曲調如此奇妙,讓人心動神傷/航船的水手心中,牽涌思慕不斷/他
忘記了前方的暗礁,專心傾聽仙樂飄飄/我想那航船和水手,最后都在波中葬身/
這是女妖蘿列萊,用她的歌聲造成。”(注) 這首歌一點也不適合冬天的海,曲調太過委婉悠長,磕碰在冷冽的有著棱角的風
上已是斷斷續續的不成篇章,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亦或是低沉中帶著青澀的嗓音
使然,反而顯得歌聲有著別樣的風情。 抱膝而坐的男孩子聽著海浪、鳥鳴和他的歌,心里的某處象是消融般柔和溫暖起
來,晦暗的一切變得明亮 陽光籠罩下的海仙境一樣美麗。 “這是我唯一學會的德文歌。”歌者站起來呵看手說。 “哦。” “唱的還不錯吧。” “嗯。” “還坐著干什么啊。”仙道笑著去拉發呆的人。 “…打不成籃球了。” 他一怔,手停留在半途。 “…是啊,那怎么辦?” “你請我吧。” “什么?” “中午飯。” 澤北拉住他的手站起來。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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