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洋平篇)
   by SR


  說起來,人生的際遇實在很奇妙。原以為隨著際遇而稀釋的過往人物,如
 今隨著際遇又再相逢,然後,看著因際遇不同而改變的人,然後,喔─長長一
 聲,我也變了──

  那天傍晚,我還在公司加班趕後天要開標的案子時,接到花道的電話,問
 我晚上有沒有空。我是沒有空,但還是問花道什麼事,然後,我才知道,流川
 回來了。
  我是覺得很奇怪,一方面是流川突然回來,二方面是流川回來就回來,籃
 球隊要就此機會聚餐也是很正常的,但幹嘛找我,我跟流川又不熟。花道則是
 威脅我說,誰叫我那時跟籃球隊混得狗票熟,既然大家要聚餐,就不會忘記我。
  花道都這樣吆喝,我當然就很不客氣的OK,所以趁著案子可以告一段落
 時,我就下班去找花道他們。真不是蓋的,籃球隊上下五代的人幾乎全員到齊。
 究竟是叱吒NBA數年的流川太有魅力,還是大家乾脆就此機會開同學會?
  我到的時候,人都已經鬧得無法無天了,不少人喝得臉酒紅酒紅,很開心
 的笑著,而且一眼就看到流川,流川也喝著酒,很安靜,但感覺上已經比他高
 中時代稍微可親一些。這傢伙也還是有變呀,我想著,但即使十多年過去,流
 川的存在感依舊是這麼強烈。
  像這種難得的聚會,除了敘舊聯絡感情外,互相八卦所有記憶中的人也是
 必然的事。例如有次看到藤真有個很漂亮的女朋友,神據說已經當上兒福聯盟
 的執行秘書之類,所以我也很順口的講起我遇到仙道的事情。
  等聚會結束後,有車的人開始分配送那些住得比較遠的人回家,而流川說
 要坐我的車是讓我心裡覺得蠻奇怪,說老實話,送流川對我而言,既不順路又
 遠,不過,因為覺得奇怪,才不多問什麼,我看流川想要幹什麼。
  路上,流川如他該就是那樣的沉默,直到我把其他兩人分別送到該送的地
 方,流川才有開口的意思。
  「仙道─現在過得好嗎?」
  沒想過流川會問候誰,瞟過流川,我重新將注意力放在前方道路。這怎麼
 說?流川臉上情緒相當的──特殊。
  「不錯。」我選擇中庸的說法,事實上,仙道愜意得很。
  流川不再說話。流川為什麼突然問起仙道,我想著。流川和仙道那段曖昧
 而沒人能證實的過往,曾經是我輩心中的大問號。隨著流川的出國,問號也就
 這樣不了了之。想著想著,流川和仙道真的相愛過嗎?流川這次回來,會想再
 與仙道再續前緣嗎?八卦般的臆測在想像中開始無限的擴大。
  在這樣的沉默中,我將流川送回飯店門口,下車前,流川終於又打破沉默。
  「給我仙道的電話。」
  「流川兄,你講話很不客氣唷。」
  流川看我一眼,而我哪甩他,聳聳肩,反正被人求的最大。
  「請給我仙道的電話。」
  流川終於加個“請”,有點爽,於是給他仙道工作地點的電話,不會出問
 題又能找到仙道的電話。

  幾天後,不意外接到仙道的電話,邀請我去他家吃飯。
  「這麼好?大哥你怎麼突然有空找我吃飯?」之前因為互相配合幾個案子,
 早已熟到互相摸清對方的底,所以才敢如此調侃他。
  「就是不曉得哪位仁兄把我電話給了流川?」仙道亦不輕不重的刺我。
  「原來是因為流川我才有這頓飯吃呀?」
  「所以你感謝流川吧。」
  多了互相虧來虧去的時間考慮,我謹慎問起流川的事。
  「仙道,流川為什麼找你?」
  「這我不清楚,但流川心裡有事。」
  「流川怎麼了?」
  「不知道,所以找他到家裡吃飯。」
  「我說大哥,人家是特地找你,你找我這個外人去幹嘛?」
  「你忘記我的伴?」
  「牧?我沒忘記,但牧會怎樣嗎?」
  「別人是不會怎樣,但如果這個別人是流川就不一樣,誰叫牧老對流川吃
 味。」
  「牧對流川吃什麼味?」
  「咦?你不知道?流川是我的初戀情人。」
  「廢話,我怎麼會知道。」我倒是不想講我曾經跟人打賭過他與流川的關
 係,因為這個賭也跟著流川的出國不了了之,一群人還是如霧中看花的搞不清
 他們的關係。
  「不知道呀,總之你來就是。如果有人要死,還有你可以墊背。」
  「原來你是去找我當替死鬼。」
  「大家兄弟,不要這麼計較。」
  「兄弟是給你這樣陷害的?」
  「偶爾捧捧你,當然有時就害害你囉。」
  「真敢說。什麼時候?」
  「晚上七點。」

  到仙道家時,遲到了一點,流川替我開門,點點頭代替了招呼,不意外我
 的出現,大概是仙道已經和他講過我會來的事情吧。而仙道和牧圍著圍裙在廚
 房忙,仙道端茶出來,說還要再等一會,所以留下我和流川兩個人在客廳對看。
  沉默對流川而言是自然的事,但不理人這點似乎改掉了。我笑著,很自然
 就問起他膝上的那本書,而這本書顯然是我來之前他正在看的。真是太久沒見,
 仍然覺得流川會看書很稀奇。
  流川沒說什麼,將書遞給我,我看書名,更覺得稀奇,書名叫“夜,驟然
 而降:了解自殺”。呃,流川怎麼會看這種書?
  我好奇的翻開目錄,還好,不是教人如何自殺,只是從歷史,講到心理,
 再講到遺傳演化,最後講到治療與預防。嗯,好像是挺正面的書,但還是很難
 想像流川對這類書會有興趣。
  才想再問,仙道已經招呼我們去吃飯了。
  晚餐的菜色很不錯,讓人食指大動,仙道也很會說笑話,加上我的一搭一
 唱,餐桌上的氣氛還不至有因多年的闊別而產生的陌生與尷尬,牧沉穩加入幾
 句偶爾的對話,流川依然沉默,但看起來心情起碼是愉快的。
  直到仙道問候起流川的感情生活。
  而這個問題似乎重創流川,流川神情明顯的傷痛讓人無法忽視。
  安靜了很久,最後流川只是淡淡一句:「我的情人自殺了。」
  我相信,這句地雷般的話震動到所有的人,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可以說什
 麼。我看著流川,這就是他看那本書的原因嗎?
  最後,流川站起身,離開了餐桌,在離開餐桌之前,流川說了一句話,話
 輕飄飄像在夢中。
  「仙道,看到你過得很幸福,我就安心了。」
  「安心什麼?流川,你還好嗎?」仙道這時候已經阻止流川離開的腳步,
  擁住流川,而我看到牧臉上湧起不悅的神情。
  我想我猜得到牧不爽的原因是什麼。
  但流川推開了仙道,長長的凝視仙道,而真難得的,牧沒有上前阻斷流川
 的凝視,如果真的這樣做,就成了我最討厭看又不得不陪老婆看的肥皂劇。
  長長凝視後,流川居然浮出苦笑,望向牧,說:「牧,有空可以陪我喝酒?」
  所有的人,再度愕然,不找仙道找牧?流川從客廳桌上拿起他之前在看的
 書交給了牧,然後說:「第50頁。」
  牧翻開書快速瀏覽數頁,然後抬起頭,看著流川問:「是他?」
  「不是。」流川搖頭。
  「那?」牧問
  「看到這個人,會讓我想到他。牧,你會想到誰?」
  「我──」
  流川看著牧,仙道不解的來回看著兩人,我則更無奈的旁觀。
  「我們找個PUB聊吧。」牧說。
  拿了外套,牧在和流川踏出家門前,阻止了仙道。
  「仙道你看家。」牧的聲音無比威嚴。
  仙道在門關上後,無辜的看著我。
  「為什麼是我被留下來?」

  “個性溫和親切,外表英俊瀟灑,他是人人都想擁有的朋友,是女性眼中
 的夢中情人,是令男性推崇尊敬,願意與之為友的男人。”
  沒有任何答案,所以只好到書店買了讓牧跟流川出門的書兩本,與仙道分
 著看。然後我看到了這段。
  流川的情人是這樣的男人嗎?我看著仙道,有點明白流川為什麼反而是找
 牧出去。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仙道沒好氣的問。
  「什麼是雙極躁鬱症?」我撇開原來心中所想,去問我老是重複看到卻不
 明白的字眼。
  然後,我不得不承認我對專有名詞沒輒,因為我還是聽不懂仙道的解釋。
 唯一知道的是,破碎的心靈。
  「真的是很苦。」仙道若有感嘆。
  「怎麼說?」我喝著仙道煮的茶,吃著仙道請的鹽酥花生。
  「如果流川的情人不幸得了這種病,他苦,流川也會很苦。我常常跟精神
 科醫師會診這些情緒疾患,病情可以控制,卻沒有治癒的一天。每當這種時候,
 就不禁懷疑人之所以為人其中的靈魂是什麼?」
  「這本來就是很難回答的問題。」
  「是呀。」
  然後兩個人繼續埋首書中。
  好久沒看書,這一看就讓我頭昏眼花。直到仙道提醒我時間,我才恍惚從
 書中醒來,並感謝我沒有精神上的問題。
  雖然很晚,同時明天還要繼續上班,但看到流川那樣,不擔心是騙人的。
  「留下吧,我也需要你在這裡。」仙道苦笑,看得出仙道也很擔心。
  於是繼續等著。
  直到兩點多,牧才扶著醉到睡著的流川回來。安置流川睡到床上後,牧緊
 緊抱住仙道。
  「怎麼了?」仙道問。
  「幸好你好好的活著。」牧的聲音中有著沙啞。牧哭過?
  「牧,你回來前是不是哭過?」仙道已經訝異的問出。
  牧苦笑,沉默的同意。
  「跟你這麼久,還沒看過你哭。」
  「你大概也不會看到我哭了。」
  「講這麼篤定?」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那我死了你也不哭?」
  「不准講死!如果你死了,你又看得見我為你流的淚嗎?」
  我想,這兩個人一定忘記我在這裡了。於是我咳嗽提醒。
  牧笑了下,三個人重新在客廳窩下,牧放起一個少年合唱團的聖歌CD,
 在虔誠的溫柔合聲與溫暖夜燈中,我和仙道聽著牧緩緩講起流川的故事。
  對方是個比流川年輕很多的美好男孩,在流川有次對大學籃球營的指導後,
 這男孩就開始追求流川。那時流川正努力在NBA全力衝刺,並不想鬧出同性緋
 聞而使自己前程受阻,但男孩有很多令流川眷戀的特質讓流川最後還是瞞著眾
 人和他在一起。
  流川是有心和男孩過一生的,所以在男孩發病後,他盡他所能的陪在他身
 邊度過所有療程,但所有的愛情與努力敵不過疾病對男孩精神的摧殘,在某個
 初夏的夜裡,男孩沒有猶豫的舉槍自毀於流川出門買晚餐之時。
  「很難想像流川是用什麼樣的意志力打完去年的NBA?也許也是因為有
 NBA的關係,他才熬得過這段日子吧。」牧感嘆的說。
  他不斷的自責,不斷的問自己為什麼,而且,他無法與任何人談這件事。
 終於,在他獨自度過的生日夜裡,流川作夢了,夢到他從未回頭過的年少時光,
 與那個總是梳著囂張朝天髮,笑得很爽朗的男孩,唯二他曾經深深愛過,即使
 分手也會期盼他幸福的男孩。
  所以他回來了。他想,如果那個記憶中的人很幸福的話,他也許可以解脫
 吧?
  「流川終於哭了,而想到你要是也這樣,我也哭了,也許,在淚水的洗刷
 下,流川的哀痛能稍獲平靜,讓他重回正常生活的努力不要這麼辛苦。」牧眼
 眶紅紅的說。
  此時,我相信我的雙眼一定像牧一樣紅,而仙道,早已淚流滿面。

  空氣冰冷。在這個寒流來襲的夜裡,我終於回到家裡,滑入被窩,抱住老
 婆溫暖的身軀,聽見她的夢話,我安心的笑了。
  不論環境讓我再怎麼變,我都希望與她幸福的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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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確定我會被K了,
 繼克服陽光沙灘後,昨天,我又在這裡被踢了.

 建議大家看看文中提到的這本書(天下出版),我差點哭過。

 ps:如果版主不方便收,那就請版主砍了吧.
   我目前沒有信箱可以寄信.真是抱歉T____T;;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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