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PART 1>
  By Garcia

   
   (一)第一夜──他

河流的那邊是遼闊的原野,隔著灰暗只能看到一抹柔和的邊線,那是并不明亮的月亮升起的地方。
近處的黑影幢幢是有著奇怪姿態的几株梅樹,暗白色的則是昨日留下的積雪。
風是料峭的,于冰冷中夾帶著梅幽幽的香氣,似乎又有了一些薄薄的曖意。

當月亮漸漸爬上青黑的天空時,夜色朦朧起來。世界象是突然由清冽荒蕪掉到虛幻的詩意里,一切
在朦朧里有了生命。

一直喜歡非現實的東西,喜歡失去時間和距離概念的剎那,喜歡跌入迷離恍惚之中的愉悅。
夜的三生山正是可以帶來這種感覺的地方。

很久以來,我就愛站在這個山崖上眺望著月色點柒中的千之代──這個全日本最美的月下之城,用憂
傷和壯闊組成了令人屏息的美麗。春去冬來這份美麗成了生命中最熟悉的東西。

今夜有稍許不同,因為熟悉之外有他在我的身邊。

這次相逢起緣于我的責任和他的命運,可以說是巧合,也可以說是自然。不論怎樣我們正一起度過這
個夜色朦朧的冬夜,正用不同的眼睛看著同樣的地方。
他或許是不同的,我的這位新“過客”。
是的,我喜歡用“過客”這個詞,在短暫的認知之后就是永遠的分離,這不正好符合此中的意義么?

他的不同不在于他的年輕,不在于他溫文纖弱。而是……

感到他在輕輕的嘆息,我側過頭去──
是了,就是那雙眼睛,睿智的、超然的、完全藏在那不可見底深黑色后面的靈魂!
所以在見到他的瞬間,我便看出較之那些有著強壯體格卻心靈貧脊的人來說,他是如何堅強的不可摧毀!

是因為這個原因,自己才會以平等的心情同他交流的么?
是因為這個原因,自己才會答應他那近似荒唐的要求么?

“三天,請給我三天。”

他的眼神如此篤定,意志如此執著。

我有點眩惑,畢竟有太多日子沒有遇到象他這樣的人了……心竟然有一點波動。
三天……也就是三天,他想做什么呢?他還留戀什么呢?

“先生喜歡這里。”

他轉過頭微笑的看著我,瘦削的臉上那雙細長深黑的眸子折射出月的光。他說的是肯定句,并不是問
句,這讓我微微有些訝異,稍后我卻笑了起來。

先生?已經有多久沒聽到這樣的稱呼了?

“我也喜歡這里……”
似是在醞釀感情一般,他稍停了停。

“帶著微笑于月下觀望遙遠的千之代,春樹綠時,夏荷開時,秋楓紅時,冬雪落時,默默的只是望著,
也許在平林新月的歸途上她會感到我穿越時空的眼神,也許在獨立中宵的寂寥中她會想起我們曾經的
日子,也許……她已忘了我,而我依然站在這里,遠望著有她的千之代。”

他輕輕的吟誦著,溫柔的咀嚼著詩中的思念,冷竣的冬夜在這時也不禁嘆息了。

“我喜歡仙道先生的詩,尤其是這首《冷月》……非常感人。”
他望著遙遠的千之代很真誠的說。而我則在黑夜中無聲的笑了。

“鐮倉時代的作品你還喜歡看?”

“嗯。我很敬佩仙道先生,他不僅是詩人,也是少有的將才,又是大江廣元身邊最好的謀士。他的著
書我都看過,從中學到了不少。”

“看了他的書對你在將軍府有幫助么?”

可能是聽出了我口氣中的嘲諷,他回過頭看著我,夜樣深的眸子里漾著一抹自嘲的笑意。
“不可為而為之于旁人來說是懵懂的無知,于我……則是清醒的犯錯。”

他并沒有理會我的大笑,繼續道:

“北條時賴、楠木正成、武田信玄、織田信長、丰臣秀吉,德川家康,歷史的變更絕不會因為曾經的
輝煌而停滯不前!江戶時代命數已到……我很清楚。可即便是了解全局變數,置于時代我終究也只
是顆棋子,何去何從并不是能由自己決定的。但是,明知是錯卻繼續走下去,那是我的人生,也是命運。”

“好一個命運!一個精通星運命理的先知,是在用在血雨腥風中的事實告訴我們──既使命運如此,
也要努力改變么?”

“是的。”

“這該是一個先知應說的話么?如此輕視命運?”

“事實上──戰爭在某種角度也許是值得尊重的,如果你把它看作是歷史進步的必由過程。殺戮也可能
會被稱贊,如果你愿意認為所鏟除的是奸佞,所匡復的是正義。但絕不該尊重的東西是命運,因為對
于神祗那只是個不關痛痒的玩笑。”

玩笑?這個結論讓我禁不住苦笑起來了。他看著我,微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

“先生,命運于你如何呢?”

“……很久以前曾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對于貪婪的人來說,他們不會因為死后會入地獄,而放棄爭
權奪利,改去做僧侶的。懦弱的人早已淪為命運的奴隸,在黑暗里苟延殘喘﹔戀愛中的人忽視命運,
驕傲的人自以為可以戰勝命運,聰明的人不去問命運,愚蠢的人永遠不會理解命運……因為有人性才
會有命運,因為有希望才會有命運。
而我……人性和希望都早已湮滅在過去的塵埃里了,命運于我何干呢?”

講到這里忽然意識到對他說得太多了,于是我立刻緘口不語,他亦默然。
許久,他才低低道:

“三日之請,多謝先生成全。”

“不用謝我。那只是一個無聊的原則。”

他舒了口氣,又望向遠方。

“能參的透旁人的前世今生,卻看不到自己的生死未來。做為一個預言者,真是莫大諷刺。原以為可
以幫到他的,但是沒有想到……”

“他?”
我略一想便明白了。
“是……他?”

他低下了頭。我又嘆息。

“你這樣的人還真是……讓我無言以對。”

“……已不是人了,是亡靈。”

他忽又抬起頭看著我。眼神冷冽如冰,身體毫無質感,真是的,我差一點忘了他是亡靈,哦,不,是
我的“過客”。

我對他笑了笑,然后望向那座美麗的月下之城。
“你想怎么做?用什么?一個即將墮入煉獄的亡靈用什么方法可以去幫助一個人類?”

“盡我所能。”
他無停頓的立時說出這句話。

“天命雖是玩笑,但也不可違背,他的將來是什么早有安排,你就不要妄想去改變了。”

我沒再看他,而是用法朮幻化出一支洞簫。
在這樣朦朧的夜中吹奏一曲《雪舞》,是非常適意的,雖然能聽到這曲子只有他。

稍后真的下起雪了,開始只是細小的雪粒,但很快的就變成密而緊的雪幕,低沉悠婉的蕭音划破層層阻
礙遠遠的送了出去,在空寂的暗夜里回應我的是地下亡靈們的哀鳴。
悲愴的組音讓這冬夜終于不再朦朧,世界的真實被漫天的飛雪帶出來,時代終結之時的哀怨、無奈、傷痛、
留戀,鮮血和死亡象畫卷鋪陳一般在我腦中清晰盡顯,如同我以往見過的那樣。

當曲樂結束后,一直靜靜傾聽的他似乎在低低的念著一個姓名,風雪太大,我沒有聽清。

“先生,我想回去。”
他的聲音在乞求中帶著哀泣的味道,我又開始感慨人類的脆弱了。

“將軍府?”
我盡量不讓語氣顯得過份戲弄,但對方似乎還是聽出來了,風雪掠過他的臉,讓本來就虛幻的靈體顯得更
加模糊,眼神中沒有料想的羞恥或是壓抑的憤怒,那樣苦味的無奈、深切的眷念倒讓我微微有些不忍心起來。

“是。”

在寂靜許久之后突發的回應,几乎是庄嚴宣誓一般的肯定,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自己以及命運。
不得不驚訝于他的神色,果然……這個人是不同的。
……很期待下面的發展啊。我在心里暗暗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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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千之代的路途中,風雪稍稍減弱了,即使是這樣,剛剛成為亡靈的他還是禁不住這般猛烈的沖擊,
看到他步履闌珊,異常艱難的跟著自己,我伸手拉住了他。

又是這種感覺,沒有質感的冰涼,通過手的接觸傳到心里。忽然想起今早初見他的情景。

那時還沒下雪,但風卻很大。大片干枯的蘆葦在簌簌的悲鳴,一塊塊殘雪慘白著臉躺在河岸堅硬的泥土上,
與那留在岸上的河紋一起,無言的訴說著歲月如梭、青春不在的蒼涼。
灰白的冰河,遼闊的淡色原野,無云無鳥的青色穹廬,遠處的冬山如睡、城池如幻……真的象極了絕佳的
水墨山水畫卷。

他站在臨河的一塊岩石上,茫然的看著河水推著冰塊艱難緩慢的流向遠方。
歷經蒼桑的孤獨感與自然的單一淒涼揉和成讓人產生詩興的美麗。

“你看的見我嗎?”
在發現我后,他如此說。

“我是來接你的。”
我盡量溫和的笑著,太多的經驗已說明一開始不要嚇著他們了,否則歇斯底里和痛哭流涕會很麻煩。

“去哪里?是地獄么?我記得先知死后是要下地獄的。”
他帶著同我一樣溫和的淺笑平靜的說,好象是在和朋友討論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沒錯,做為對破譯神諭者的懲罰,是要在煉獄里遭受火刑的。”
我有些期待的想看到那張平靜的臉上會出現恐懼,然而,我失望了。
他不合時宜的笑的更開心起來。

“一直以為亡靈使者都長得很恐怖,現在才發現是自以為是了。”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這個人……還真是……

“你有什么請求嗎?”

“什么?”

“你沒有什么心愿沒了么?預言家?”

見他又出現了疑惑的神色,我不禁笑了起來。
“消除亡靈的執念是我的職責,我不想用強迫,滿足愿望不是會更好些嗎?”

“沒有條件的嗎?”

“以前或許有,但……你是最后一個了,所以請不要考慮條件什么的。”

“咦?你要轉世了?”

“不是轉世,是做神祗……你快點考慮吧,想要什么?”

他繞有興趣的看著我,想了想道:
“還真是奇怪,亡靈使者竟可以去做神祗,那你生前一定是了不起的人,而且一定是經歷了許多磨練才可以的吧。”

這就是我不喜歡先知的原因,雖然他預見不到非人類事物的因果,但感覺卻好的出奇,而我是最最不喜歡被
人看透的了,于是便冷冷的道:

“如果你不想要求什么,我也正好可以省事,那我們就走吧。”

“誰說我沒要求的了?”他站了起來,正色看著我。

“三天,請給我三天。”

“三天?你是說,你想留在人間三天?”

“是。”

當他露出認真神色的時候,我感到了莫名的壓力,同時還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執念這種東西真的是讓人頭痛,
所以才讓我來接他的?為何這種“苦活”每次總是分派給我?

“理由。”

“……”
他沒說話而是低下了頭。

“算了。你不說我也不勉強,這個要求還算不過分,我答應了。”

“真的?!”
他一臉的喜悅,讓我微微有些不爽快,雖然我只是好奇他想做什么才同意這個荒唐的要求的。

“是。那我們走吧。”

“去哪里?”

“三生山。”

“為何去那里?”

“……因為三生山的靈氣很強,亡靈在那里不會受到陽氣的干擾,至于你想做什么事最好是等過了子夜再說。”

我讓自己看上去隨意淡然的微微揚了揚唇角,然后伸手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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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風雪中,他對我說。我看了他一眼,那雙明亮的眼睛正滿懷感激的注視著自己。

“別那么早稱謝,如果你有不規行為,我的承諾就無效!”

“是。”
他將笑意藏在低頭的剎那,我是想教訓一下這個沒覺悟的小子的,可是……

“走吧。”
我拉緊了他的手向前走去。

夜間的將軍府第依然雄偉華麗,但在我眼里,它只不過是早該被時代摒棄的屬于專制的產物。雕梁畫棟之下
的是累累白骨,豪權霸業之外的是殷殷碧血!
如果他們能聽的到亡靈們的哀嚎,只怕會食不知味,夜不安寢的吧。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象是對往昔的回味。我沒有催促,只是同速度的走在他的身后。
長廊上彌漫的是薰香濃厚的味道和木料的焦烤氣息,這是我生前最熟悉的,屬于貴族世家的,讓人作嘔的
腐朽之氣。

他伸出手撫過長廊上的木質欄杆,似乎真能感觸到它的光滑和冰涼一樣,略微有些激動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

這個無意義的舉動說明他對這里有著深切的感情,雖然……也正是這里的主人奪去了他的生命。

我們走的很暢通,沒有遇見靈貼神符之類的東西,看來將軍大人并不擔心會有惡靈之類的來糾纏,也許,
他知道自己殺的人太多,再多的神佑也無濟于事吧。

當眼前出現一大片竹林的時候,他站住了。
林間深處是一座木質小屋,孤零零的只有它一個,風雪中暗夜里顯得格外淒清。

“這是我生前住的地方。”

“哦?”

我有些吃驚,本朝最偉大的預言師居然住在這樣一個地方。

“是我自己要求的。”
象是知道我的心思,他解釋道。
“大家都懼怕先知,所以我選了這里。”

他迷茫的看著小屋,然后象是無法抗拒一般向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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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被關在了外面,世界一下子靜了下來。
黑暗并不能阻擋我的視線,屋內的雅致立時盡收眼底。很好的欣賞了一遍后,才發現他還是保持著進門后的
姿勢,直直的站在那里,有些憂傷的看著屬于他的東西。

“我是在這里被殺的。”
他低低的說,嘴角上帶著一抹笑意。
“我也是在這里長大的……生死同處,也算幸運了。”

我的心一動。他的事,在地府資料上有記載。
孩童時期的他因為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而被村里的人視為妖異,就連父母都將他棄之不顧。路過村子的將
軍聽說此事后,就將他帶回千之代。
將軍的意圖并非是同情可憐的孩子,而是想用他的能力鞏固自己的霸權而已。
所以他在這里的生活……可想而知。

“經常來這里的只有他。”
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微笑的看著我。

“他是個壞脾氣的,又單純的要命的傻小子,他說只有白痴才會相信我算的命,而且還總是嘲笑那些帶著敬畏
來這里算命的人們。別人都很怕他,但不是象怕我一樣怕他,只是因為他的父親是將軍大人……我想他愿意
同我這樣的人交往,多半是因為我們的寂莫是一樣的吧。”

他的語氣一直很平靜,唯有說到“寂莫”這個詞的時候才有些顫抖。
人總是寂莫的,至少他們自己這么認為。“寂莫”這種感覺對于只有數十年生命的生物而言,是日后獲得愛的
代價,也是失去愛后悲痛的來源。所以他們害怕,害怕在短暫的一生里,最熟悉的事物只有它。

我不喜歡寂莫,但我已寂莫了百年。

又想嘆息了,還好忍住這無聊的舉動,于是轉過身來到桌前。
一點紅色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血,是他的血。
當我的手指觸到那代表死亡的色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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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黑和白組成的和服,跪坐在鋪著絲麻編成的墊子上,垂著眼看著斜下方。
在他前面脆坐的是將軍。

“這么說,你是定要反對這次刺殺行動的了?”

“我只是依照命理而說。”

“命理?!我不要再相信你那一番鬼話了,那群無恥的叛徒,那群維新的混蛋,不殺他們如何對得起德川大人!”

他抬起頭,看著暴躁已極的將軍。
“幕府的時代已結束了,將軍大人。做無謂的掙扎有什么意義?順應潮流才是智者的選擇。”

“你?!竟敢同我這樣說話!”

“大人您應該替少爺想一想,此次行動必敗無疑,您想他被牽扯進去嗎?”

他依然冷靜,將軍卻盯著他,眼中充滿了恨意。少頃,年邁的獨裁者的嘴邊泛起了冷笑和蔑視。

“果然……你同他做了那種無恥的勾當了嗎?!”

“您說什么?”他皺起了眉。

“哼,他多次宿夜不歸,都是住在你那里吧,下賤的東西!”

象是要保持鎮靜一樣,他深深吸了口氣,雙手則從膝上挪開撐到了地上。

“我并不認為自己對他感情是無恥的,說到下賤,我或許是的,但少爺,他是純潔且高貴的。而我剛剛對您
的提議也是出于腑肺……刺殺不可行,那只會給大人帶來不利……”

“住嘴!!”
將軍猛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花白的眉毛微微顫抖,眼中凶光畢現。后者則坦然無畏的看著他的主人。

“當初,真的不應該把你帶回來!!”
他一腳踢在脆著的人單薄的肩上,后者的身體被突來的力道沖撞在牆上。

“我已收到密告,你已被維新政府的人收買了,而你再三阻止行動,就是等待時機要去通告那群該死的叛徒們,
是不是?!!”

疼痛還未平息的他聽完對方的話后,猛然抬起頭來,黑色的眼睛里不是驚恐而是憤怒。

“您可以斥責我的預言不准確,但您不可以污辱我的尊嚴!”

將軍大笑著提起他的衣領。
“尊嚴?!你以為你有嗎?你這個妖異!!”

妖異這個詞讓他的臉色變得慘白,但他的眼神依然如此堅定。
“我對您的忠誠從未有改變,即使我是……妖異。”

“妖異!!妖異!!”
將軍狂亂的笑著,將又他摔到了地上。

持續的大笑無預兆的嗄然而止,他冷冷的看著俯在地上的人。
“你真讓人憎惡,從那時起,從你……啊,多可怕的眼睛,多可怕的思想,多可怕的先知!你是惡魔,是從地獄
里爬出來造成死亡的元凶。從你的嘴里傾訴出來的都是死亡啊,是死亡!”
緩緩的說著,將軍從腰間拔出了佩刀,刀鋒折射出的是同它主人眼中的冰冷寒光一樣的濃濃殺機。

“這個時代的毀滅就從你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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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

“啊?”

我收手轉過身,發現他不知何時已在我身后,細長的黑眼睛帶著探究的看著我。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今夜的將軍府真安靜。”

“……暴風雨前總是平靜的。”
他皺起了眉,帶著復雜情緒低聲說著。

“是刺殺么?”

“哎?!”

看著他詫異的表情,我淡淡一笑。
“真是螳臂當車。”

“……原來你都知道了,的確如此啊。”

“你……不恨他么?”

“……是他養大的我。”

“悲哀。”
我嘲諷的說。

“我一直在想啊。”
他卻笑了起來,看著窗外幽幽的說:
“命運對于人來講是永遠也參不透的的神奇,而對于先知……它就象是可以看的見卻偏偏碰觸不到的枷鎖,
站在神和人之間灰色的地域里看著罪惡和希望,看著生亦苦死亦苦的眾生,同情著但最終只能放手,耳邊
回蕩的是神祗們的無情的嘲笑……這樣的我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么呢?”

他的眼神變得痛苦和深遠,就象我見過的智者一樣。在提到命運之時,都是那么的悲天憫人,感慨傷感,
以及無可奈何。

“我相信命運,但想著要去改變它。你是亡靈使者,卻根本不信命運,還無情的嗤笑它。在某種意義上是
不是都可以稱作是叛逆者呢?”

“其實,我們是沒有資格談命運的,沒有物質負載的靈魂不會列入神的游戲。”

他淒然一笑,低下了頭。

時間無聲的滑過,不知何時已雪住風止了,空氣里浮動著清爽的雪馨。當清亮的月光透過西窗,在灰白的
牆上落下一抹柔色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有力的、快速的向這里跑過來。
我感到了一股年輕的充滿活力的氣息在靠近,于門打開的同時,響起了一聲呼喚──那聲音是怎樣的充滿
希望,不能自禁,又是怎樣的悲痛哀傷和悔恨不已。

“洋平!!”

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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