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說愛你
By 阿丁
<PART 7>
正如福田所說,我是不是該早些和他說,再這樣下去,我到底
會做甚麼,我也不知道。醫院中的一吻,經已是最大的極限。
也不知算不算是走運,秋天的國體,神被選上了,而我則沒被
選中,多少有些不忿;可是,可以鬆一口氣,至少不用和他朝
夕相對,雖然整整一個月不能和他見面;但是,我自知不是個
懂得掩飾的人,若是被人發現了……
不希望令他害怕……
不知為甚麼,信長越來越情緒化,經常沉思、耍性子,是有煩
惱嗎?
他在生甚麼氣,因為國體沒被選上嗎?沒理由,國體經已是一
個月前的事,他不是生這件事的氣。我覺得是和我有關的……
最近他老是找藉口避開我,而且不太和我說話,練習時盡量避
免和我接觸。大家也以為他在耍性子,可是應該不是這個原因,
每當我們目光接觸時,他的眼神好像在害怕,他在逃避我的目
光;他到底怕甚麼,是怕我嗎?
可是他又不願和我說,最近這個月,他還不讓我送他回去,老
是避開我,而且變得很暴躁,到底我做了甚麼惹他生氣嗎?我
不知道……
「喂,你們鬥氣要鬥到甚麼時候?」牧拌和著咖啡說。
神更正道:「才不是鬥氣,是他在生我氣,我也不知道那裡惹
了他。」
「冬季賽過後,基本上我們三年生就要離隊,球隊將以你們為
中心,要是你們再不改善,球隊會被拖跨。」
不只神,就算其他人也感到清田和神之間的不尋常氣氛,那種
緊張的空氣瀰漫著整個球隊,令到其他隊員也陷入不安的情緒。
牧再三叮囑:「清田衝著你而來,你有時間就好好的和他談談。」
到底我在幹甚麼?再這樣耍下去,神可能不再理我,這陣子他
經已不再如以往般主動和我傾談,但是若和他再接近一點,我
就要爆炸,清田敞在床上發呆,媽媽叫道:「小信,電話找你。」
直覺,是神的電話,清田:「媽,告訴他我現在沒空,問他是
誰,一會我打給他。」
媽媽替他應付了那電話,信長問:「是不是神?」
「知道還問?怎麼啦,和他吵翻了嗎?」
清田有些不快:「不是……」明明是自己不接他電話,自己卻
在後悔,很想和他見面,很想聽他的聲音……
各人抱著不同的心情面對漫長的寒假,前輩們忙著為入大學而
奔波,教練為了彌補三年生離去後的空缺,重組球隊的新隊形
而放我們兩星期假。
放假期間不管打多少次電話去信長家也沒人聽,全家也外出嗎?
步出圖書館,仰頭看著雪花徐徐飄下,白茫茫的一片,很美……
「神同學,你也喜歡雪嗎?」背後響起一把聲音。
「啊?伯母,很久沒見了。」清田的媽媽走向圖書館,微微笑道。
她抬頭看著漫天紛飛的雪花:「小信也很喜歡看雪喲!」
「伯母你們不是外遊嗎?」神有點奇怪為何會看見她:「這幾天
你們家也沒有人聽電話,我以為你們……」
清田的媽媽有些尷尬:「不,我是在家的,只是因為忙著寫稿
而不聽電話,小信自己回了故鄉,看他爺爺和爸爸……」
談到信長的爸爸,她有點不太自然,只是一瞬間,神留意到她
的神色有異,亦打定主意:「伯母,可以告訴我他故鄉的地址
嗎?」
「爺爺,我出去一會。」清田踏著腳踏車在田間的小路前進,鄉
間的生活很輕鬆,可是有點空虛,選擇以腳踏車代步,算是為
心靈上一點慰藉吧。
轉出大路的路口,一輛公車在面前駛過「神!?」
清田輕輕叫了出來,往車上瞄了一眼,好像看到神在車上,不可
能,他沒理由在這裡,幻覺罷了?腳踏車繼續向前行。
站在大門前,少年猶豫了很久也決定不了是不是要按門鈴,還在
想甚麼?不是山長水遠的來到這裡才放棄吧?別人不笑你,你也
會恥笑你自己。
掙扎的同時,一位老人在前院走過,看見少年,問:「你是誰?」
少年禮貌的點點頭:「你好,我是從神奈川來的神宗一郎。」
「爺爺,我回來了。」清田人未到聲先到的大叫。
「爺爺?」不在房子內,清田繞到後院,找到了爺爺,他正修剪
著他的盆景,身旁站著一名少年,少年靜心的聲著老人向他介紹
那些盆景的來歷和學名。
這個人……,很熟悉的感覺,心跳不自覺越來越快。這種感覺,
難道是他?
「爺爺!!」清田大叫道,老人回頭,面上的表情就像有點受不
了清田的吵鬧;少年亦隨之回頭,兩人四目交投,清田面上露
出牽強的笑容:「神……前輩,你……」
神微微笑著:「怎麼幾天沒見就變得那麼生疏,不認得我嗎?」
「呃,我……你……怎會在這裡?」
神只是淺淺的笑著,甚麼也沒說。爺爺也不管清田的意願,留
下神住在那裡。
晚上,神陪著老人家下棋,老人說了很多有關清田小時候的事,
包括他父親的事。五年前,他父親和他一起出了意外,父親當
場死亡,就死在信長的面前……
從那時候起一種逃避的意識油然而生,令他忘卻了一切。而且
他一直不承認父親的死亡,雖然是消極的做法,可是所有人亦
只有順應他的做法,不談及他父親死去的事。
「信長……」微冷的風吹著,天空瀰漫著薄霧,令月色看起來不
太明朗,今夜可能會下雪吧?神倚坐在園中的花棚下,若有所思。
清田走向他:「你來做甚麼?」
神拉著他的手,示意他坐下:「來這裡當然是為了找你。」
清田坐在他身旁,但神還不放手,清田開始有些焦燥:「找我幹
甚麼?」
「好問題,回答你的問題前,你先要回答我的問題。為何這陣子
老是和我抬摃?」
清田無言,沉默蔓延著,微風吹過,帶來一絲絲寒意,不知過了
多久,雪花一點點的落下,神繼續說:「看,下雪了!你也很喜
歡雪,是嗎?」
兩人倚著花棚,清田:「神,你……」
神柔聲說:「噓,別說話……」清田乖乖的看著這雪景,來了這
裡數天,怎麼不覺得雪是這麼美,是因為一直在胡思亂想嗎?難
道遠離他還是不可令自己冷靜一些?反而現在他在身邊,心情平
復多了,我到底在想甚麼?
神閉上眼睛,享受著微風吹送。雪,溫柔地圍攏著他的面龐,被
他的熱度溶化成水點,帶出一種柔和的感覺。很自然,神就是屬
於和自然相調和的人吧?
神依然不放開他手,不行了,我……
「唔?」神睜開眼,清田正吻著他,說不出話,要怎樣做,推開
他嗎?可是兩手只是緊緊的抓著他的衣領,濕暖的氣溫,貼心的
震動,是因為害怕、激動,還是喜悅?第一次感到別人的氣息,
口腔暖熱的濕度……
兩人之間的溫存與外間世界的寒意,成反比的擴展著……
有點窒息,不能呼吸了。清田才放開他,兩人也吻得滿面通紅,
喘著氣;而且好像咬傷了一點點,舌頭有點疼。
「對不起,我……」清田開始為自己尋找藉口。
「你真的覺得自己不對嗎?」神不容他逃避。
「不知道。」
神有點像說教:「不要太容易說“對不起”,如果你不覺得自
己有錯就別道歉。」
沉點了一陣,清田下定決心說:「好,直接一點,你喜歡我嗎?」
「我就是喜歡你這種直截了當的性格。」神笑著說:「我想我
是喜歡你,不管是男或女,在我遇到的人中,我最喜歡的就是
你。但是我的“喜歡”和你的“喜歡”,定義上似乎有些不同,
你明白嗎?」
「我……」被福田說中了,這算不算是失戀呢?
「果然……以前我曾和福田談過這件事,他說過我應該會失敗的,
看來他比我更暸解你。」
「你也知道阿福的事?」
「嗯,不過不是他自己說的,是我自己發現的。」
「信長,你年紀還小,可能是過去的經歷令你渴望被愛的感覺,
但你要的人不是我,如果因為我對你的態度令你產生錯覺,對
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別輕易說“對不起”,你不是說過如果不是自己錯就別道歉嗎?」
清田笑笑的說:「這樣也好,至少我經已說了出來,而且我還
有賺呢!」
「有賺?」神不明白他說甚麼,清田指著唇,示意剛才那一吻。
「小子……」神笑罵,清田仰頭看著樹頂的雪,大笑起來,神陪
在一旁,也在笑。清田突然問:「找到我後,你還有甚麼打算?」
神偏頭想一想:「也沒甚麼,回神奈川吧。那你呢?」
「其實我還有地方要去,這個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神……」
爺爺撐著傘走出來問:「喂,你們兩個想做雪人嗎?」
就這樣,離開了故鄉,兩人踏上旅程,來到一個人跡旱致的墓
圓,從清田表示有必需去的地方時,神就明白清田要去祭他的
父親。來到墓前,只見清田的身不停抖震,是冷?是怕?還是
傷心?神也無法說任何話。
「神……」清田背對神:「這…這是……」
「夠了,」神從後輕輕的擁著他:「我知道。」
「嗯,我爸爸早就死了。」清田輕輕掃去墓碑上的積雪。
「信……」
清田突然回頭,微笑道:「這裡晚上有祭典,我們去玩玩吧。」
很明顯他是在壓抑著情緒,神的情緒很複雜,很悲哀,但卻有
一種解脫的感覺,一種從清田身上散發出來的絲緒。清田竟感
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本來以為會很難過,可是現在……
想不到五年前築起的感情障礙,到今天才得到解脫。
第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