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
         By Summer
         <幕三十二>


    幕三十二			白髮佛﹐白髮鬼

    說起白髮佛﹐這一代的武林中人﹐也許對這名字相當陌生。從輩分上算起來﹐白髮佛
    安西彌勒﹐已經是牧和仙道爺爺那一輩的武林高人了。

    其實﹐稱他是‘白髮佛’﹐有一半是奉承他。在背後﹐江湖中人常叫他的名字是‘白
    髮鬼’ ﹗這白髮‘佛’‘鬼’ 之間的故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安西早年是位出名的美男子﹐文武雙全﹐能吟詩作對﹐隨口背誦﹐風流瀟灑﹐不知傾
    倒多少少女。然而﹐在青壯年時便已是一頭白髮如銀。他是生過一場大病所以白了頭﹖
    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還是因為有什麼其他傷心的事﹖這其中的原因﹐永不為人知。

    人們只知道﹐當年安西一出江湖﹐便驚動天下。他的武功之高﹐性情之嚴﹐為人之傲﹐
    律已度人之苛﹐均為人所不能及。其實﹐以他的作為﹐應算是俠義中人﹐稱他一聲
    ‘佛’﹐原也應該。只可惜﹐安西的崖岸清高﹐眼中揉不得半點沙子﹐嫉惡如仇﹐手
    法過份決絕﹐讓許多原本受了他好處的人也不感激。甚至連他的獨傳弟子谷澤﹐也受
    不了層層門規﹐竟然叛走師門。由此﹐安西才得了一個‘白髮鬼’ 的稱號。

    不過﹐就如現在沒人敢在溫柔坊公然說宮城良田不溫柔一樣﹐昔年在安西面前﹐也沒
    人敢提這白髮鬼三個字。據聞﹐谷澤之叛﹐對安西打擊極大。後來谷澤因被魔教圍攻﹐
    竟然力戰而亡。安西一方面深痛愛徒之殤﹐隻劍出關﹐千里追擊﹐終于在大漠上以重
    手法殺了魔教四大長老﹐血洗黃沙﹐為愛徒復仇。另一方面安西也知道是自己的性情
    過苛﹐才間接導致了這一慘禍﹐竟然從此退出江湖。

    有人說﹐他退出江湖後不久就死了。也有人說﹐安西後來大徹大悟﹐歸依了佛門﹐成
    了一代高僧。然而﹐有關他的傳奇卻始終不斷。安西歸隱後前三十年﹐江湖上每逢危
    難﹐便總有無名俠客暗中出手﹐化險為夷。這些俠士有時是英氣勃勃﹐鐵柱般的大漢﹐
    有時是文雅書生﹐有時是落魄浪客。

    據說﹐這些無名俠客都是安西的弟子。在谷澤之後﹐安西游走江湖時﹐共收了八個弟
    子﹐其中有兩個更是女子。而他傳說中的兩個關門小徒弟﹐便是後來笑傲大漠的湘北
    花流。

    白髮鬼。白髮佛。彌勒安西。便是如此一個﹐無比傳奇的人物。雖然自他退隱江湖之     今﹐已近六十餘年。特別後三十年中﹐更形同隱跡。然而﹐只要偶爾提到彌勒安西這     四個字﹐仍足以讓江湖宵小心膽俱喪。     牧還是在小孩的時候﹐曾聽父母談起過這位武林奇人。牧還依稀記得﹐母親那樣活潑     的人﹐談起這位‘白髮佛’ 時﹐語中也帶了三份謹慎。雖然﹐她說這話的地方﹐是在     荒島﹐說話的對象﹐是她的愛侶愛子。而天不怕﹐地不怕的父親﹐在提到這位武林高     人時﹐竟也微露忌諱之色。     從今日種種來看﹐不單是仙道﹐其實牧也注意到了。這家溫柔坊的佈局﹐行事種種﹐     處處極細微的地方﹐均與別不同。而那個穿得一身波斯胡似的小個子﹐溫柔坊主宮城     良田﹐很有可能﹐就是安西彌勒後來所收的八大弟子之中﹐號‘響馬’ 的老四。這樣     一來不難想象﹐這個賭局顯然是專門為了自己和仙道而設。     眾所周知﹐安西彌勒嫉惡如仇﹐不要說魔教是昔年毀了他愛徒的罪魁禍首﹐誓不兩立﹐     就是自己這個常樂候﹐毀陵南﹐擾中原武林﹐在他眼中﹐怕不也已罪不容誅。今日這     一賭﹐其中兇險﹐當為平生之最。也難過對萬事滿不在乎的仙道﹐也為他擔心﹐私下     在他掌上劃字時﹐亦只敢書以‘白髮佛’ 。     然而﹐這敬畏之意亦只是一瞬﹐牧胸中卻忽生一陣狂傲。管他什麼白髮鬼﹐白髮佛﹐     武林前輩﹐世外高人都好﹐他牧紳一偏要闖上一闖﹐倒要看看﹐有誰能將他如何﹖一     念至此﹐豪氣頓長﹐牧只淡淡一笑﹐伸手與仙道一握﹐並不說話﹐只靜待其變。     仙道心裡卻不由連珠價的叫起苦來﹐兼是哭笑不得。他亦聽人講過安西的故事﹐知道     這位安西彌勒雖是個阿彌陀佛的大好人﹐卻也不盡人情到了極點。今日看宮城前後舉     動﹐對自己禮貌週到﹐對牧卻隱有警惕敵意﹐想來多半是這位彌勒不知從何知道了自     己的下落﹐只道是自己被劫﹐一時不平﹐特來營救也說不定。如此好意倒是好意﹐卻     不知反而害苦了他仙道彰。     方纔﹐他先搶著和宮城賭了一手﹐想暗示自己並非受人挾持軟禁﹐請對方不要多管閑     事。後來看看對方冥頑不靈﹐腦筋不甚靈活﹐似乎體察不到自己的深意。便設計把他     支開﹐有心拉牧來個走為上計。不想做作得不好﹐手指抖了兩下﹐居然把這位老兄的     傲氣抖了出來﹐居然立地要和人說個分曉明白。     這又怎麼說得明白啊﹖﹖且不說自己和牧這層駭世驚俗的關係有口難言﹐僅以陵南派     少莊主與魔教教主結交一事﹐落在安西眼裡﹐大概也和逆天行事無異。這下不打不是﹐     打更不是﹐輸也是輸了﹐贏也是輸了﹐真正麻煩之至。要是早知道下山會遇到這種麻     煩﹐他寧可在快雪時晴館裡無聊到死好了。仙道一邊想﹐一邊後悔不迭。同時眼珠微     轉﹐暗思有什麼奇計可以脫身。     正想著﹐宮城卻又出來了。一出來便笑道。     “在下的恩師﹐有請兩位到裡面一坐。”     事到臨頭﹐躲閃騰挪不過﹐除了見步行步外﹐還有什麼辦法。仙道也只好摸摸鼻子﹐     苦笑一聲﹐隨牧一起跟著宮城向內間走去了。區區繞繞的不知轉了幾圈﹐終于走到了     一間屋子前﹐卻有陣濃鬱的香氣從裡面飄出來。     這香氣非蘭非麝﹐聞在鼻中﹐亦不覺心曠神怡﹐反倒是口中生津。仙道微微愣了一下﹐     用力聳了聳鼻子﹐這才聞出來﹐這是股蔥油餅﹐苃麵栲栳加上好山西陳醋的味道。     牧也聞見了這股香氣﹐兩人不由均是一愣﹐倒摸不透此舉是何用義。宮城卻似是聞慣     了﹐毫無異色﹐一邊推門一邊道。     “師傅﹐客人來了。”     卻見房門一開﹐一個髮如波浪﹐雙眸如漆﹐其媚入骨的蝶袖美人正笑吟吟的持壺勸飲。     四白粉落的牆上﹐卻貼了張大娃娃抱鯉魚的年畫。就在那張年畫下﹐一張加大碼的紅木     太師椅上﹐坐著一個肥蠢不堪的白髮大胖子﹐少說也有幾百斤﹐把一身灰布袍撐得如吹     氣皮球一般。一張臉倒是慈眉善目﹐只可惜五官早被擠成了一團﹐卻正心滿意足的吃著     一打蔥油烙餅。     to be continue
第三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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