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
        ＜PART 4＞
        BY 季子

   　　耳鬢廝磨，肢體交纏，薄薄的襯衫下，暈紅的肌膚沸騰而炙人。柔軟的薄
       唇含笑半啟，盈巧如羽毛般，在耳垂游移低喃。
　　  「……可以嗎？真的…可以……」
  　　『嗯………』
　   　暈眩的快感，讓人迷亂沉淪，好舒服……好溫暖……
　　   發燙的指尖隔著薄衫，在背脊上滑動輕撫。撩動衣擺，炙熱的手掌扶住腰
       際，一路往左右探去，直到長褲的前扣………
　　
　　  『等…等一下…仙道你…你在幹嘛？！』
　　   成串細吻，將口中的遲疑與驚恐封緘，仙道輕緩的聲音，在耳畔低迴………
　　  「噓∼∼∼乖∼∼∼別怕，交給我…」
　　   攀在腰際的手，不知在何時已順利解開束縛，開始肆無忌憚的往下探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的手…………
　  　『不…不行…住手…不可以……』
　　  「來不及了……」
　　   邪邪的笑著，仙道的聲音溫柔得像是蜂蜜，甜得化不開………
　　   撐不住了……就這樣溶化吧…如果是仙道…………

  　　『……哈…哈…哈………』
　   　越野滿頭冷汗，呆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茫然抬起頭，牆上的指針直
       直指在四與五之間。
　　  （是夢…只是作夢……可是，怎麼會作這種夢？）
　　   越野搖搖頭，下床往房外走去。
　　  （外頭…好暗…對！一定是那一晚！自從該死的試膽大會，被那個混帳一
       把攬在懷裡後，就覺得…不太對勁………）
　   　打開冰箱，一把抓起冰水，他仰頭沒命似的猛灌，一直灌到喘不過氣了，
       才頹然的坐倒在餐廳的椅子上。
　　   窗外，隱晦不明的天色，灰濛濛混沌一片。
　　  （看來，今晚是別想再睡了………）

       ＊　＊　＊　＊　＊　＊　＊　

  　　「好吃！」
　   　不用抬頭，也知道偷吃的傢伙是誰！
　　   越野朝身後瞪了一眼，繼續埋首解決他的午餐。仙道嘴裡咬著偷來的煎蛋，
       一屁股跨坐到前面的座位，手中清一色巧克力口味的蛋糕牛奶，隨意被丟置在
       桌面上。
　　   描了描眼前雄偉的巧克力山，越野忍不住皺起眉頭。
　　  『又是這些東西！老是吃這些甜膩膩的點心當正餐，你不會覺得反胃嗎？』
　　  「一個人住，又不可能特別準備便當。」
　　  『那至少也要選三明治之類的，營養比較均衡啊！真是………』
　　  「我喜歡甜的！」
　　  『理由一堆，沒得吃還挑嘴！』
　　   話還沒說完，只見仙道大手一伸，飯盒裡黃澄澄的煎蛋又少了一塊。越野
       一把抓起叉子，面露兇光直瞪著眼前，那個吃得津津有味的強盜。
　　  『你也差不多一點，自己的東西快吃啦！』
　　  「嗯∼∼∼真好吃！」

   　　抵著桌面，仙道帶著諂媚的微笑，探頭湊到越野跟前。
　　  「宏明∼∼∼幫我準備便當吧！帶什麼我都吃！」
　　  『少來，只要你一開口，等著幫仙道學長做便當的小學妹們，要八個有十
       個。』
　　  「嗯……那不一樣………」
　　   躲過朝煎蛋直飛而來的叉子，仙道一個假動作，轉向一旁，已淋上蕃茄醬
       的熱狗進攻。
　　  『喂喂∼∼∼吃夠了沒啊？』
　　  「………你煮的比較好吃！」
　　   僅管仙道滿嘴的食物，說起話來實在含糊不清，可越野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一楞，一張臉倏的泛紅。

  　　「宏明，你不舒服嗎？臉好紅啊！」
　  　『沒…沒事……』
　　  「是嗎？快考試了，生病可就麻煩了。」
　　  『我說沒事就沒事！我吃飽了，都…都給你吧……』
　　   將飯盒往仙道眼前一推，越野慌慌張張的起身，悶著頭直往外面走去。
　　  「真的？太好了………咦∼∼你去哪裡？」
　  　『…洗…洗手……』
　  　「喔，慢走啊！」
　   　支著頭，仙道一臉疑惑的望向門外，走廊上，水槽嘩啦啦的沖水聲，一陣
       陣傳來。
　　  「……真的沒事嗎？……」

       ＊　＊　＊　＊　＊　＊　＊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撇開早上見鬼的怪夢不說，中午吃飯時又………）
　   　越野支著頭，怔怔望向前方的講台。古文老師搖頭晃腦的，正在解釋源氏
       物語與平安時期貴族生活的關聯，規則的擺動頻率，特別具有催眠的效果。
　　  （仙道滿口胡說八道的德性，應該是早就習以為常了！為什麼，剛才居然
       會臉紅…………）
　　   講台上，一對鷹眼朝這裡掃視過來，越野連忙坐直上身，裝作正努力在書
       本上畫重點的模樣。
　　  （唉∼∼∼連自己的生活都一團亂了，誰還有空去管古人的生活啊？再這
       樣下去，一定會越來越不正常…………）
　   　側臉朝後頭描一眼，只見坐在最後排的仙道，正悠哉的靠在椅背上，兩腳
       頂著桌下橫槓，連人帶椅前後晃啊晃的。
　　  （……也許…應該要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
　　   發現到越野的目光，仙道朝著他漾起一抹微笑，越野翻了翻白眼，回過頭
       悶悶的瞪視著桌面。
　　  （煩死了！為什麼我得為了這種事苦惱？早上也是………好累………好想
       睡……）


  　　「宏明∼∼∼宏明∼∼∼」
　  　「宏明，醒醒啊∼∼∼」
　　  『不行，這樣不對………』
　   　一聲大喊，越野自昏沉中猛然驚醒。一抬頭，正對上仙道和煦燦爛的笑顏。
　  　「喔，一邊打瞌睡，一邊還知道自己不對。宏明，你真是了不起啊！」
  　　『仙道………』
　  　「已經下課囉！睡美人！」
　   　拍拍越野的頭，仙道一屁股坐到一旁的桌上。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越野，茫
       然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教室，開始動手收拾桌上的書本。

  　　「怎麼？昨晚沒睡好？」
　  　『……………』
　　  「該不會是……作了什麼讓人睡不著的夢吧？」
　   　慣有的調笑語氣，此刻聽在耳中，卻分毫不差的直接命中要害。越野渾身
       冷汗直冒，一張臉剎時沉了下來。
　　   見越野神色有異，仙道收起笑容，一臉懷疑的跳下桌子，走到他身側。
　　  「喂，開玩笑的，這樣就生氣了啊？」
　　  『才…才沒有………』
　　  「那…睡飽了，可以走了嗎？難得今天不用練習，吃完拉麵再回家吧？」
　  　『我……我有點事，你先走。』
　　   話才說完，越野一把抓起書包，頭也不回朝外頭奔去，留下一臉愕然的仙
       道，若有所思的瞪著教室後門發楞。
　　  「他…怎麼了…………」

       ＊　＊　＊　＊　＊　＊　＊　

  　　（東西今天再不拿給仙道，就來不及了！可是…………）
　   　坐在玄關的階梯，越野手上公式化的綁著鞋帶，心裡卻不斷在掙扎猶豫著。
　  　（怪只怪自己糊塗！今天帶去學校給他，不就好了？搞得現在去也不是，不
       去又…放心不下…………）
　　   抓起身旁厚厚的紙袋看了看，搖搖頭再將它放回原位。從剛才到現在，越
       野就這麼反反覆覆的，已經在門口折騰了半個多鐘頭。
　　   再度拿起紙袋，大門〝喀〞的應聲開啟，與本人不符的輕柔女聲，自頭頂
       上傳來。

  　　「小宏…你幹嘛啊？坐在這兒擋路！」
　  　『啊！！沒…沒事……姐，你回來得真早…』
　　  「早？」
　　   八點了算早嗎？真紀聳聳肩，隨手拿過越野手中的紙袋，探頭探腦的朝裡
       頭張望。
　　  「這什麼？」
　　  『要給…仙道的東西。』
　　  「你要去找仙道啊？那正好！我借來錄作業的ＣＤ可以還他了，等一下，
       我拿給你！」
　　   放下紙袋，真紀將掛在右肩上，大得有些突兀的背袋卸下，開始將雜物一
       樣樣變出來，試圖在一片混亂的袋子中，挖掘出屬於仙道的那片ＣＤ。
　   　眼看著玄關，在轉眼之間已快被雜物給淹沒了。而自己，甚至還沒有決定
       要不要去？越野連忙揮手制止，一路往屋內退去。
　  　『呃∼∼∼不…不用找了！我…不去了……』
　　  「那你這包東西還…………」
　　   似乎是沒聽到身後的喊話，越野悶著頭，直往樓上走去。看他神色恍惚，
       真紀一把抓起紙袋，連忙跟了過去。
　　
　  　「喂喂∼∼你…怪怪的喔！」
　　  『………姐，你也覺得我不太正常是不是？』
　   　嘆了口氣，越野無力的坐在樓梯上，雙手苦惱的支著頭。
　  　『完了！…我一定是有病……』
　　  「小宏，你…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我……最近常常做…呃…奇怪的夢……聽到一些無聊的蠢話……就會臉
       紅…頭暈……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嗯，可憐∼∼∼病入膏肓了！」
　　   真紀眉頭輕蹇，扶著弟弟的肩膀，面色凝重的搖頭嘆息。
　　  『啊？那…那……』
　　  「噗∼∼拜託！小朋友，你該不會…連什麼叫戀愛都不知道吧？你有喜歡
       的人啦！」
　　
　　   喜歡的人？姐姐的意思是說…………
　　  『我？喜歡……他？』
　　  「是啊，恭喜你長大了！對象是誰？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啊？」
　　   相對於真紀一臉的興奮雀躍，當事人越野的臉上，卻是一付無法置信的灰
       敗神情。
　　  『不…不可能！！完了……我完蛋了……』
　  　「傻瓜，才不會完蛋呢！」
　   　看弟弟青著一張臉呆楞在那兒，真紀將ＣＤ和紙袋往越野懷中一塞，扯著
       他往大門外推。
　  　「好了，先去幫我還ＣＤ啦！回來我再好好教你！」
　   　丟下指令與曖昧不明的眼神後，真紀手輕輕一帶，大門〝碰〞的一聲，將
       還處於茫然狀態的越野擋在外頭。
  　　『我…怎麼可能…喜歡……仙道………』

       ＊　＊　＊　＊　＊　＊　＊　

   　　屋裡的燈沒亮，按門鈴也沒人來應門，看來，仙道並不在屋裡。越野有些
       沮喪，但暗地裡，卻又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先將ＣＤ投進門前的信箱，接著，越野把手中厚厚的紙袋舉起，努力往狹
       窄的洞口硬塞。
　　  「宏明？」
　　   這聲音？………屋主回來了！越野猛然一驚，手忙腳亂將卡在洞口的紙袋
       扯出來，隨即像被逮個正著的小偷般，一溜煙急急逃竄而去。
　　  「喂∼∼∼你………」
　　   應該沒看錯！那明明是越野啊？瞪著眼前慌亂狂奔的背影，一頭霧水的仙
       道，完全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得朝著越野竄逃的方向急起直追。

   　　現在才發現腿長的好處！仙道一個箭步上前，牢牢扯住在前方飛揚的襯衫
       下擺，強迫對方停下來。
　　  「呼∼∼呼∼∼∼追…追上了！」
　　   看來，越野也跑不動了！仙道鬆開手，抵著膝蓋低頭猛喘著。一抬頭，卻
       見身旁的小朋友，一溜煙的又想跑掉。他無奈的笑了笑，長手一伸，一把將他
       拖了回來。
　　  「喂∼∼∼你還跑啊？！」
　　  『做……做什麼追著我？』
　　  「為什麼看到我就跑？」
　　   甩開仙道的手，越野有些心虛的轉過頭，瞪著眼前無辜苦笑的傢伙。
　　  『哪…哪有？我…我只是在慢跑練腳力。』
　　  「喔∼∼∼慢跑啊？那…我陪你跑吧！」
　　  『我…我現在不想跑了。』
　　  「啊∼∼∼太好了！我正好也想休息一下！」
　　  『仙道…你……』

   　　朝越野笑了笑，仙道轉過身，逕自走到堤岸旁的草地，大剌剌仰頭躺下。
　　  「啊∼∼∼好舒服……」
　　   微微轉頭，越野不知何時，已經靜靜的走到身旁坐下，只見他雙手抱膝，
       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宏明，心情不好，要說出來喔！」
　　  『嗯？』
　　  「什麼事都悶著，我看了…唉∼∼擔心啊∼∼∼」
　　   一直以來，總以為是自己一廂情願，在叨唸著他，記掛著他。從來不曾想
       過，仙道會反過來關切自己。
　　   越野訝異的抬起頭，看向躺在一旁，仰望著夜空的和煦笑臉。
　　  『擔…擔心什麼？』
　　  「擔心我的午餐啊！悶壞了，誰來幫我做愛心便當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落沉甸甸的紙袋，朝仙道毫無防備的腹部直擊而去。
　　  『誰要幫你做便當啊！去啃你的巧克力山吧！混帳！』
　　  「嗚∼∼∼你好狠啊！嗯……會罵人…就沒事了！」
　　  『你欠罵啊？被罵還那麼高興………』
　　   嘴上唸個不停，心裡卻覺得暖洋洋的。唇邊，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在黑
       夜裡微微揚起………
　　
　   　仰身躺倒，並列的兩人相對無語，深藍色的夜空繁星點點，好亂…………
　　  『仙道，我…．．已經沒事了』
　　   暫時保持這樣吧！在一切都還不確定以前，唯一確定的是，自己的心情……


  　　「宏明∼∼∼宏明∼∼∼」
　  　（居然就這樣睡著了？看來，這幾天他是真的沒睡好。）
　　   忍不住泛起一抹淺笑，仙道翻身坐起，輕拍著草地上，那頭直順光滑的墨
       色髮絲。
　　  「喂∼∼∼這樣睡會感冒喔！」
　　   沒反應？仙道苦笑著搔搔頭，視線所及，那只慘遭越野數度蹂躪，變得皺
       巴巴的紙袋，正孤零零被丟置在一邊。
　　   一時好奇心大起，仙道鬼鬼祟祟的取過紙袋，小心翼翼的將它打開來。

  　　「啊！原來是………」
　   　畫滿紅線的講義裝訂得平整精美，全是這次考試的範圍和重點歸納。抽出
       講義，有條不紊的筆記依照科目，一本本疊放得井然有序，靜靜躺在皺成一團
       的紙袋中。
　　   暖暖的微笑，在唇邊緩緩綻放，仙道扶起沉沉酣睡的越野，讓他伏在自己
       背上。
　　  「其實，你不用這麼苦惱啊……」

   　　銀白色的微光，柔柔灑落在身上臉上，仙道輕側過臉，望著垂在自己肩頭，
       毫無防備的安詳睡顏。
　　  「晚安！」